大学刚刚毕业,被分配到了一个北方破烂不堪的小镇上教书。
那时候大学生还少得很,稍稍有点势力的人都稍作停留就调走了,能坚守岗位的人寥寥无几。
我这初出茅庐的家伙不久就被委以重任,带高三辅导班。那时能带辅导班的人多是校里有资历的元老,刘老师是其中之一,
刘老师是一个看起来精明强干,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笑容里带着乡下人朴素,他是这里的数学第一人,办公室在二楼已经多年没动,不少外边转过来的学习据说也是仰慕他的威望。
因为住独身,又兼任重职,我便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早来晚走也是家常便饭。
不久就有好心人提示我,办公不宜太久,给你刘老师点空闲时间,我起初还如坠五里雾中,后来就渐渐耳闻在人们嘴边上流传的“花边新闻”。原来刘老师和一个姓姓石的女学生有情况,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研究问题”,有时放学很晚了还在研究。
后来,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刘老师在校的口碑不怎么好,虽然他的数学教的头头是道。一谈起男女之间的事,人们的脸上都带上了十二分的不齿,那时我想也许是刘老师“木秀于林”的缘故吧。
原来刘老师在农村出身不好,是上中农成分,老大年龄了,才找了一个不如意的媳妇。两个的感情一直不好,吵吵闹闹的内战多年,更不幸的是又生有一个先天残疾孩子,这雪上加霜的不幸的家庭,让刘老师早就伤透了脑筋。
刘老师在校的口碑不怎么好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少随礼份子,也许人们对他红杏出墙的议论颇多,不少热闹的场合都难得见着他。
我也知道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从我与他相识,他就一年四季都穿一身绿军装,一双从来也没有打过油的皮鞋早已认不出颜色。他中午离家远,一个铝合金的饭盒里,最奢侈的就是多几块“豆腐乳”。
他教书得的确有一手,只那在黑板上随随便便的一转就能画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就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学校里有难解题目都是他的任务。一向乱糟糟的八十几人的大教室,只要他在前面一站立时鸦雀无声,之后就是他那雄浑顿挫的声音。他对学生也极耐心细致,又富有同情心。虽然他并不富裕,但他还时常周济那些比他更困难的学生。我就亲见他有几次把自己带来不算好吃的饭菜送给不能回家的孩子,哪怕自己捱饿。
刘老师后来离散了,果然不出所料和那个女学生结了婚,果然就是那个经常出入我们办公室的手里一直拿着问题的皮肤有些黑的女孩。
婚礼办得匆促而简易,只是置办了一桌酒席,被邀请的也只限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而已。
酒至半酣,刘老师红着脸说了几句颇有深意的话,让我第一次对他另眼相看了“谁不想在温温暖暖恩爱中度过一生,但爱情也许就像一双适合自己双脚鞋子,得到合脚的是幸运,得不到的也许就是命运吧。”
以后的流言蜚语没有了,日子如流水般的悄然而逝。
一个雪后寒冷的早晨,人们都如往常一样行色匆匆。
刚迈进校门,有人问我,你听说了吗,刘老师出事了。
什么事?
昨天晚上死了。
怎么会呢,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就是昨晚出的事,据说和他爱人生气,在柴洞住了一宿,冻死了。
我睁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来了,昨天放学里,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个人好像在办公室,是吵了架,那个女学生已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了,口气粗野得很,好像也有了一句你咋不死了的咒骂。
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小镇,到了城里从事了另外的职业。但每当听到人们谈论爱情的时候,总还是油然的想起了那个已不在人世的刘老师,还会想起他红红的脸,带几分酒气的爱情箴言“谁不想在温温暖暖的恩爱中度过一生,但爱情也许就像一双适合自己双脚鞋子,得到的是幸运,得不到的也许就是命运。”
在这个大千世界上,茫茫人海中,有多少人得到了爱情,又有多少人因为命运的机缘,苦苦的寻找,像刘老师一样,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中,度过余生,仍然是无果而终,这也许就是生活。
愿你把握好你所拥有的爱情吧,人的一生真的很不容易,而那真正找到爱情鞋子的人其实真的不很多!
《 寻找失落的美好》
读高三的时候开始暗恋一个女孩。
她是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孩子,白净而温和的脸,对人浅浅一笑时总会有一对好看的酒窝,让人心里荡漾出无边的遐想。她就坐在我的前座。喜欢穿一身当时流行的严整的绿军装,一条粗黑的辫子,垂在脑后。成了枯燥的高三生活的一道风景。
那是一间能容纳下八十多人的空荡荡的大教室,黑黑糊糊的屋顶上吊着几只200瓦的白炽灯,虽然灯罩上糊满了脏脏的苍蝇屎,一到夜晚仍灯火通明。在那人满为患的教室里我就坐在最后排的一个角落里。
那时候我已经近视得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想完成许多黑板上的题目都得低三下四的向同座讨教。
同座是一个姓张的很粗大圆脸的男生,也像我一样的来自乡下,学习不十分的好,却有一双好眼睛,人也热情。他总是能准确无误的把黑板上的题,挪到我眼前的练习本上,可惜那时候的小考也很多,在老师的严厉的监督之下,我常常是一个人因看不清题目而暗自落泪,排名也常常在最后,偶尔也有倒数第几的时候。同座总是安慰我,劝阻我不要哭,后来有一次前座的女生就给我写了一个字条“别伤心,是金子总有闪光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女生写给我的字条,心里热热的,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次市里将要举行的数学竞赛活动,老师在选拔人的时候,她竟然大胆站起来对老师说,让雁羽去吧,他的数学挺好的,我们做不来的题,他只要能看清,都能做对,老师第一次用惊奇的眼光看我,我只是低着头,不争气的眼泪滚滚而落。
老师果然相信了她的话儿,把我和几个平素学习好的留在了教室又测验了一回,才决定让我参加了竞赛。那一次我得了一等奖,是一张奖状和一只“英雄”牌钢笔。在并不富足那个年代那已经十分贵重的礼物了。是同学们都对我不得了。
那时候的高三还算宽容,要到十二点才关灯,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我想了好久,决定把我的那只笔送给她,只是讷讷的不知道怎么说。想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张字条,连同那只笔战战兢兢的塞进了她的书包里,如做了贼一般。那一晚,躺在吱吱做响的床上,我忐忑不安,好久才睡着,我在心中设想出了种种最坏的情形,但不管怎样还是为自己的勇气而骄傲。
第二天早读时候,我去得很早,故意埋头完成作业,怦怦而跳的心一直在聆听她脚步的声音。她来了,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动静,只拿出书来默默无言地完成作业。她没有把钢笔还给我,她接受了,我心里如春风拂过般的掠过了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狂喜,课间我还见她好看的眼睛对我微微的浅浅的笑了一下。
下午上课之前,我竟然发现了我的桌阁里多了一本硬壳的日记本,里面夹着一行隽秀的小字:“好好的在这里写你成长的故事,多少年后回忆,会让人倍感温馨!”在不断的接触中,才知道他和我的同座是一个村的,那个村落的名不见经传,只十几户人家,都连亲带故的,离我们学校只有十二华里。
每逢星期日,我们的跑宿生都回家取点日用品或零用钱,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人人回家带得最多的是咸菜,偶尔有点肉类已成人们梦寐以求的奢侈的美食。那天我从家里回来,也正巧在校门口遇到了她,她一个用塑料袋包装得严严实实的小罐子递给了我,“你吃吧,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的”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但还是接了过来,从那以后,我们的来往就更有些密切了。她也时常拿数学题来问我,我是后来才学文科的,也时常向她请教一些文科的难题。她是复习生,据说去年只差了三分落榜的,她的学习一直很刻苦,是班上起得最早的一位。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冷得厉害,我们的宿舍里二十几人就有一个站在地中的火炉,常常半夜三更被冻得醒来,再也难以入眠,只好起来读书。好几回跑到教室里点着蜡烛读书,就见她早已在那学习了。也许是她的缘故,起早贪晚,我的学习更加拼命了。
有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她和几个同学从街上回来,就从窗外兴致勃勃招呼我出去一下,我有些懵懵的,不知所以然。她很兴致的告诉我说,她们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卖眼镜的摊,让我快去试一试,也许有适合我的近视镜,我高兴的几乎发疯了。我曾到省里的大医院去配过一回眼镜,医生检查了半天也没测出个度数,结果不了了之。到了风尘四起靠街角的一个小摊上,果然有卖近视镜的,花了五块钱,我买来了我生平第一副眼镜,坐在后排的位置上,有些晕眩的看着老师在黑板上一步一步地演算例题,我激动得哭了。不知是眼镜度数过大还是刚戴没有适应的缘故,我一直飘然若梦里,但能真切是看清黑板上的字,又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又一希望。高考一天天走近,我们的神经也一天天的绷紧了。
高考发榜了,我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一所大学,而她却落榜了。
到大学后,我给她写过两封信,都如石牛入海,音讯杳无,但我心里还一直惦记着她,不知道她还过得好吗?暑假去看望她的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小村落,又婉转的从别人的口里打听到她家的住所,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院中懒散的横卧着一条黄狗,见人也不爱动一动。一个手颤抖的老翁迎来去来,两眼昏花,耳又聋,说了好半天才告诉明白,她的孙女到山上地了,我找了大半个山,见散落的几丛人正在忙自己的的农活儿,没有人顾及我这个“他乡之客”,心里很是落寞,就不得不怏怏而回了。
后来我在她赠送给我的那个硬壳日记本里,又写下了许多高中和大学时难忘的故事,有的就零零星星发表在报刊上。但很少有她的文字。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一个小城里,在整理厚厚几本日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她。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我独自一个人又来到了那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正值傍晚,宿鸟归林,夕阳的落照把小村染成了一层金色,炊烟袅袅,一幅安逸的农家安乐图。
我问过了一个过路的老人,她指了指一个修葺完好的小院落,见一个女人正手拉着一个女孩,从院里转出来,那身形立时让我想起了她,那条粗黑的辫子已变成了一头茂密的披肩发,俨然一个地道农妇的模样,我沉吟良久终于没有起近她,我该说些什么呢,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祝福吧。
一晃近二十年过去了,我一直漂泊在外,几乎也没回过几次故乡。
时过境迁,不知哪年还能再见到她,也不知她那浅浅一笑的酒窝是否还像过去一样笑意盎然。
过去的美好的一切,正富饶着我们的人生,哪怕那曾经失去,不是?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7-2-13 18:02:4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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