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和老潘头是同一天住进8号监室的。
号子里谁都知道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先到的囚犯是大哥,后来的就是小弟。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张强才不管那一套,他久经沙场,什么场合没有见过,进去没多久,几个回合就把第一霸摆弄得服服帖帖。而老潘头就不行,他比张强早进8号监狱,吃的苦头只有他自己知道。吓得只有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加上他肥头肥脑,一见就是一个贪官样,那些囚犯个个都要欺负他,就连平时低三下四的小瘪三也不例外,见他不顺眼就要羞辱他一顿,才解心头之恨。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张强见状顿起怜悯之心,叫他别怕,跟着他吃不了亏,他一听真是求之不得。
自从跟着张强,老潘头才摆脱了厄运,从此扬眉吐气,蹲在号子里才有了安全感。
在号子里什么最多?什么最难过?那就是时间多,日子不好过。闲着憋得透不过气,没事的就集聚在一起闲扯、开玩笑,一天就这样一溜而过。只有张强和老潘头不爱和任何人闲聊,独自躺在席上懒得动,只知道翻来覆去发神。他两的铺位又紧紧地挨着,翻过去眼对眼,翻过来背靠背。对视久了,张强忍不住发问了:“老潘头,你是怎样进来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到这里来睡懒觉。”“一言难尽啊!不好说。”“到了这个地步还怕丢人现眼?老子就不怕说给你听。”老潘很想说我和你不一样,又怕得罪人,不是张强他会有现在这待遇。“你认为老子和你不一样是吧?大不了你辉煌腾达得意过,我一直是社会的渣滓洞。好稀罕,现在我们还不是一样,你还没有我的日子好过。”“兄弟,不是这样。我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有啥嘛!你想不想知道老子是怎样进来的?”“咋个不想听,你说。”“嗨!老子进了那么多次号子,只有这次进的舒畅、光荣。”“进来还舒畅?还光荣?”“嘿嘿·····你以为我当真想来呀?家里热床躺着不舒服。我是一时心血来潮,大意了才进来的。”“还有这种说法,不懂。””唉!不要说你不懂,到现在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张强躺在号子里愣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大义凛然地举报了失主?人家不举报你,那就是万幸,居然去揭发他,至今他都没有想通。世界上这样的傻瓜早已濒临灭绝,可他就是灭绝后奇迹般重生的傻精灵。想想他都觉得好笑,自己好不容易翻墙爬杆才上国税局的二楼,到了局长的办公室,费了九牛耳虎之力才撬开保险箱,哪想里面的金钱、珠宝多得让他眼花缭乱、心旷神怡、激动得久久难以平静。他什么都没有想,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满满地装了一袋,迅速撤离现场,回到家里激动、兴奋地难以入眠,害怕、惊恐不敢出门,偶尔上街都感觉好似人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脸上、身上到处都写着小偷,真的是犹如惊弓之鸟。他想不久警察就会破门而入,自己锒铛进狱。时间过去了很久居然没事。他没有想通。他想局长肯定没有开保险箱,还没有发现东西被盗。为了那没有装完的珠宝,他再一次冒险潜进大楼,拿走遗留的钱财。哪想保险柜里的东西是有增无减,金灿灿的让人兴奋。他又一次装了一大口袋悄悄溜回家,装满了那不大的箱子,还剩余很多。看着那些耀眼生辉的不义之财,他也心悸,他也害怕,但更多的是亢奋。想想这次那局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把他揪出来誓不为人。没想到还是风平浪静,今夜静悄悄。在家静心呆了几天,看看自己家徒四壁,装钱的箱子又小又破和那堆黄澄澄的饰物一点不般配。顿觉世道太不公,富裕的富裕得流油,穷酸的穷酸得倒胃。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还不知道要坑害多少人,弄得多少人饥寒交迫,妻离子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即危害人民,又危害国家,让这大贪官逍遥法外确实不心甘。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我要举报,一定要举报·······不告倒他老子就不是张强。”他到了一个僻静街道上的公用电话亭拨了那个号,还带上墨镜把领子竖立老高生怕被人看到。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他自己倒光荣入了号。
“你就是这样进来的吗?”老潘问。“是啊!我是到公用电话亭打得电话,还伪装了,他们怎么晓得是我举报的?”“因为那天晚上,我看着你到的家,只是夜黑风高,看不清是你——大哥!”“啥子?你就是那局长?”
“砰!”张强顿觉鲜血直涌,眼前一片混沌。
“砰!”老潘头也觉得热血直冒,世界一片黑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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