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除夕夜的鞭炮声已经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大仁仿佛遭遇了伏击战，喊杀声一浪高于一浪，小小的居室变成了群山环抱的小小盆地，他就在那里面跑来跑去。说着说着就到了年就到头了，就过年这件事还没弄出个眉目！一年来忙些什么呢？没有升迁，也没有发财，更没有什么亮点可言，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尤其是这个小孩，跟在后头，也不嫌烦，一个劲地问这问那！

“爸，为什么要贴门神呢？”

“是为了挡住外面的小鬼小妖。”

“世上根本没有鬼，你这是迷信！”

大仁无言，抓紧时间到厨房里贴灶神像。

“爸，为什么说‘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呢？就不能实事求是地说农村还有的小孩还上不起学吗？”

“神仙也喜欢听好听的。你到一边去玩去吧！”

“你在一张纸上写下‘ｘ氏堂中先远历代诸神之位’，他们就各就各位了吗？”

“你摆的那些供品，他们谁也吃不到的，弄不好夜里老鼠咬个大洞！”

大仁拿眼瞪了小孩，飞快地把一把香散开。

“你把香插在香炉里……”

“不叫插，叫‘上香’，把蜡点着叫‘上蜡”，你看你妈把饺子包好没有。”要不是大过年的，大仁一定会教训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孩。

“爸，要是咱住在北京，过年不是连鞭炮也不能放了吗？”

“那是，北京人那样多，住得那样挤，放炮容易伤人的。”大人说到这想到家乡的那处将近六分地空空宅基，也不知几棵白杨长多高了多粗了。

“爸，老家的哥哥姐姐打电话说咱家的枣树今年结了好多枣，你和我爷爷栽的那几棵结得最多，奶奶装了一大袋子，专等我回去拿了。”

大仁的手颤抖起来，好几次都没有把黄表纸点着。

“自从爷爷去世后，我再也没回过老家，都四五年了……”

“跪下！你爷爷就在上面！’大仁一把把小孩摁下去，和自己一样跪在地上。

小孩刚张开嘴——外面又一阵鞭炮声响起，如同，锣鼓喧天，快板声声，钹儿、磬儿、铙儿等等一骨脑地交响——眼泪从小孩的脸上滚下来。

大仁不停地磕头，不停地磕头，黄表纸灰由红蝴蝶变成黑蝴蝶在室内飘舞，蜡烛上的浮雕抹金“福”字刚刚燃到一半。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7-2-13 15:21:3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