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放寒假了，可是在家没有呆上几天，学校又通知要开家长会；眼看着再有几天就是大年了，人们的心开始已经乱了；说来也是怪事，年年都有这么一天，可是年年到了今天人们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好在单位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只是家里过年的准备才刚刚开始；原说好好解放一下妻子，可谁料我又得和儿子去省城开家长会。今年儿子读高中二年级，要分文理班，所以想偷懒不去看来是不行了。

去就去吧，谁让咱要当爸爸呢；不过说好要去了，儿子给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让我去一定要带上一辆好车，说我的车档次太低，同学们看见了会笑话他的。现在的孩子也真是了得，攀比的心理怎么一下到了这么登峰造极的程度。本来我想狠狠批儿子一顿，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能全怪孩子；社会发展到今天，怪异的市场经济已经让有点良心的人读不懂了；不敢说现在是个一人成仙鸡狗升天的时代，但是看到社会中老子当官，儿女成精的比比皆是；也难怪儿子有这样的奇想。

不过儿子这么说我也没有想着开车去给他开家长会；儿子看我一直没有反应，心里一定也不好受；觉得有个局长老子还不如没有的好，至少同学们不会开他的玩笑。晚上朋友来我这里谝闲传，无意间听到了儿子在嘟囔，就开始给我上课。

“我说局长大人，不是我说你，孩子的要求并不过分，让你去带辆好车也是应该的；你儿子读的那是什么学校呀，那是咱们省上最好的学校；你应该让儿子有点自信心。”朋友说起来总是这么的财大气粗；其实也难怪，人家有资本呀！当年都在仕途上跋涉，那时他比我势头好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竟然做出了个让大家都感到吃惊的决定，那就是辞掉了人人羡慕的工作，去闯市场了。两万元起家，干了十几年，现在已经是腰缠几千万元的大款爷了。

“我们不能给孩子惯那些社会上的坏毛病。”我说：“你说现在的孩子真是不知足；他们比起我们那个时候条件要好许多。你说说，象我那儿子，穿的是名牌，一个月要吃八九百块钱，你说他还缺什么；不就是开个家长会吗，还要我去借上一辆好车，你说这是……”

“看来你的脑子已经快让你儿子给超越了。”我还没有说完，朋友就打断了我的话：“就说你吧，现在你看看那个局长还坐你那样的车，我说让你换一辆，你不肯；你的观念是代步工具，只要能代步就成；可是现在是什么时代，难道仅仅是为了代步吗。记得你也给我讲过自己多年前遇到的一个故事，那时你去省委办事情，开着你那辆破北京吉普，可是刚到人家大门口就让站岗的给拦住了，你不是给人家解释了半天什么用也没有起吗；后来不是借了一个朋友的好车，结果到省委门口不但没有被拦住，而且站岗的小战士不还给你敬了军礼吗。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社会都发展到了今天，身份地位已经成了财富，已经成了不少人提高自己生活质量的砝码。所以孩子的要求不额外。”朋友现在看起来是完全站在了我儿子一边。

“你说的那是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事情，可他还是个孩子，还在读书呢；如果现在就给他惯下这些不好的毛病，你说将来真的走上社会，他还怎么样生活呢。”我说：“你这个当叔叔的，可不能给他这么打气。现在的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我们再不从自己做起，那么社会会真的出大问题。”

“哈哈……”朋友听到这里，仰头大笑起来：“我说可怜的局长大人呀，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呀！不是我说你，还是少在你的书房里呆了，你应该到社会里去走走看看；其实你十七岁的儿子已经很不错了，你知道现在社会上十七岁的孩子都在干什么？”

“上学读书呀，还能干什么。”我说。

“你去宾馆看看那些小姐，有没有十七岁的？你看看报纸新闻，有多少十七岁的少女当了二奶，还有……”朋友大概看到我的眼神有了问题，所以把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朋友，不是我想这样刺激你，你知道我这些年经商所走过的路里有多少是带血的吗？你我是朋友，本来我是要告诉你的；可是我每次来看到你天真的样子，我就不忍心说了。我知道，养护一颗心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这么些年把自己守的那么严实，也许就是有朝一日能给生命一个交代。但是现实就是现实，我这样给你说，如果社会还能公正一点，我们的官员能有点人性，也许我现在可以拿出几千万去救济那些穷人；可是现在不行，你不能那样做，因为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时刻都在盯着你，在他们的眼里，金钱就是一切，金钱能够诠释我们今天生活的世界。”

“有这么严重？”我瞪大眼睛，此时仿佛朋友成了钟馗，让我的心里一阵阵作祟。

“不是严重，而是现实。”朋友说：“现在的社会里，你只要有了钱，什么不可以有？钱可以买官，钱可以让八十岁的男人娶到二十岁的姑娘；同样也可以让五十岁的女人觅得青春少年；社会不原承认这是它生出来的怪胎，非得说这就是人间真爱；你说说，中国的今天真的有那么多离奇古怪的真爱吗？还有我们现在有些官员，被揪出来的哪个不是生活糜烂，不是和女人有关系；你说这些难道不是钱惹的祸。”

“那是一种社会现实，其实我想不管是怎样的社会，都会有这样那个的奇怪现象的；今天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我那儿子的要求合不合理？”

“你读黑格尔，你知道的，黑格尔说，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合理；既然孩子能提出来，我想不会是他的小脑袋瓜杜撰出来的；我看这样，你开我的车去吧。”朋友说着就把自己的a6奥迪的车钥匙仍在了我的书桌上。

“这怎么可以呀。”

“有什么不可以的，告诉你，直到今天，我没有扪着良心赚过一分钱；我们是朋友，你开我的车，我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让你给我生意帮过一次忙；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朋友看起来是在玩笑一把，其实他是在向我表白自己的一种信念，一种思想，一种做人的原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许他那样的“乌龟”就应该有我这样的“王八”朋友。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你是什么意思？”

“好了，不说了，我明天就享受一下你这a6奥迪的神韵。”看来要和朋友再说下去，我会越来越没有趣的，还不如讨个便宜收住话。

朋友走了，儿子听说是a6奥迪，高兴的了不得；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把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连我的喝水杯子他也给换上了新茶叶，倒上新开水。

“不是下午才开会吗，怎么起来这么早呢。”我问儿子。

“享受享受叔叔的好车呀！咱们路上开慢一点嘛！”儿子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于是我们吃完早点，就上路了……

还别说，这a6奥迪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看来在今天的这个世界里，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呀！特别是走上高速公路，速度就是降不下来；平日去一趟省城少说需要两个小时，可是现在我还没有注意，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已到了省城。

“爸爸，这车真是带劲。”儿子说。

“那你就好好学习，将来也和你叔叔一样，自己买辆好车，也让爸爸享受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和儿子呆在一起，很少有超过三句话不说到学习的。儿子大概也真的是让现在的高强度学习给折腾够了，一听到我说学习，也就不吭声了。

因为去的早，我就和儿子一起先去大商场逛逛；看到大年临近，各种商品都在打折，特别是“买200送238”的活动让我很是感到困惑，不过儿子到是觉得这一切稀松平常，说其实那里边有猫腻，是骗人的。不过儿子和一个售货员开了个玩笑，到是把我给逗乐了。

“阿姨，你这衣服搞活动吗？”

“是呀，你看的这件衣服，刚好二百块钱，你买就送你238元的代金券，很划算的。”

“那我把衣服拿走，你再给我38元行吗？”儿子说。

“那可不行。”服务员说。

“那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们商场可就要关门了。”服务员说：“你这孩子挺机灵的。”

看到这一幕，我也乐了，边上不少的顾客也都乐了；看来不买东西，能在这里博得一乐，也是开心。逛商场也就是浪费时间，没觉得有多长时间，就快要到开家长会的时间了；我和儿子出了商场，开上朋友的a6就直奔学校；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当我们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车山车海了；我仔细一看，好家伙，怎么都是好车呀，甚至奔驰和宝马都不在少数。我们来的迟，只能把车子停放在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

停好车，拿出五块钱交停车费，人家找了两块钱，我顺手就放在车的仪表盘上；因为时间快要到了，我和儿子就赶紧去了学校……

家长会开了两个小时，和往常一样，孩子只呆了有十分钟就走了；我想这会儿可能和他的伙伴们正在外边谈论小车呢。家长会没有太多的新内容，就是让家长签了个字，看孩子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其他的就是校长老师的讲话了。我也不能说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老生常谈，意义不大。

总算开完了会，我想儿子一定早到车边上了；于是我也没有在学校逗留，就直奔停车的地方；快到的时候，我看到车跟前围了好多人，还有儿子和他的不少同学；当时我想一定是儿子在那里给同学们卖弄呢。然而当我走近一看，大事不好，原来是车窗被人砸碎了；好在那两个个砸车的小孩被抓住了。这时天已经开始蒙胧起来；可能是因为我这个车主来了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等着看热闹的人感到很失望，所以很快就散去了。

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穿的衣服很单薄，他们被儿子和看车的人盯在那里，等着我来说话……

“你们为什么要砸车窗的玻璃呀？”我问。

“我……”孩子想说，可是看车的人上前就煽了孩子一个耳光，孩子捂着脸只是在哭。

“好了，不要打孩子了，让我问问。”我把孩子拉到身边：“你们说说。”

“我们饿，看到里边有一块钱，所以……”

“一块钱能干什么？”我说。

“能买两个饼子。”孩子看了我一眼，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我无语。

良久。“你们走吧，去买几个饼子。”我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给了孩子：“今后别再这样了，要知道，这里一块玻璃得好多钱呢。快回家吧。”

“回家也没有饭吃。”孩子说：“爸爸没有回来，妈妈跟着别人走了，家里就只有我们俩了。”

“快走，今天你们遇上好人了，还在这里罗嗦什么。”看车人说着又做了个要打的动作，孩子们吓跑了……

我和儿子坐上车，儿子大概觉得是他自己惹的祸，声音很小的说：“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开着叔叔的车子来的。”

“没关系，来，要通你叔叔的电话，我告诉他。”我把手机给了儿子，很快儿子要通了朋友的电话：“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车窗被两个没饭吃的孩子给砸碎了，你说我在哪里给你换玻璃呀！”

“哈哈……受教育了。换什么玻璃，就那样开回来，我自己换。”

“那怎么行。”我说。

“看看，又来了；我说你呀，是可怜的孩子砸的，没什么可丢人的；再说了，现在的社会，砸了也许心中还坦然，你说呢。”

“我说你……”

“哈哈……，哈哈……”朋友的笑声没有停下来，不过笑到最后，我怎么听到是这天地之间的一种哭声，一种哀嚎……

没有了车窗，我没有把车速开的很快，就这样，等到家时，我已经麻木不仁了，脸上没有了感觉，心里没有了知觉，就只知道回到了家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