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简单的问题，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和思考，很少有人说得清楚。我问你，“我感觉怎样你知道吗？”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但可以说，你是回答不了的。除非你的五官长在我的五官相同的位置上，否则是无法知道的。有人说这个问题很无聊，很无用，是没事做的人想的；有人说，如果真的把这个当问题，他可能是疯了；有的说这是个无从回答的话题，就别理它了；有的说，何必去想它，问一下你不就知道了吗？除非是你故意不肯说出你的感觉。

这个问题并非他们说的那么简单，认为是简单的人，他是没有真正理解这个问题的题意，认为题意很浅，不堪一答，其实这里面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当然，要简单的回答也是可以的，但它绝不是肤浅的问题。正确的答案是“不知道。”

中国古代哲学家早就已经注意了这个问题，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问题，古书上是这样记述的：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条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庄子和惠子一道在濠水的桥上游玩。庄子说：“白儵鱼游得多么悠闲自在，这就是鱼儿的快乐。”惠子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庄子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儿的快乐？”惠子说：“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鱼，你不知道鱼的快乐，也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庄子说：“还是让我们顺着先前的话来说。你刚才所说的‘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的话，就是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鱼儿的快乐而问我，而我则是在濠水的桥上知道鱼儿快乐的。”

我认为惠子的话才是对的，而庄子的话却把思路转移了，有狡辩之嫌，有偏离真理之谬。

先不论其它复杂的问题，就说用眼睛看物体这么简单的问题吧。

人的眼睛平排于前面，而牛、马、羊、鸡、鱼等动物的眼睛长在头部的两侧，人和这些动物在观察同一物体时，看到的情景肯定是不一样的；动物们各自看到的情景也是不完全一样的；各自看到的情景，只有各自知道，不能相互知道。又比如说，象蜻蜓一样的一些昆虫，它们的眼睛由上千个复眼组成，它们与单眼的其它动物一同观察这个世界，它们一定有不同的印象。就是同一种类的动物，其生理不可能绝对相同，各自所看到的情景也是有差异的。人类也不外于此的，人与人相比，生理上不可能完全相同，各人所观察到的世界，感觉肯定有差异，各人有各人的“自知”，不可能相知。

也许你已经发现，你在年轻的时候，你的眼睛很正常、很明亮，到了老年的时候，你的眼睛变差了，你所看到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器官不一样感觉就不一样。自己与自己比，都已经存在这样的问题了，那么人与人比，无疑存在“感觉不一样”的问题。不过，因为你有几十年的观察“经验”，物体的基本形象在你脑子里已经有了深刻的印象，人老了，眼睛不好了，虽然你现在看到的形象与年轻时看到的形象有差异，但你仍然没有发觉这种差异，这是“经验”导致的原因。即使人的眼睛变坏得看不见东西了，他凭借几十年的观察“经验”，仍然可以体验物体的形象的。试想，先天性失明的人，你说物体有颜色，他无法得到“经验”，他体会得了吗？再试想，先天性眼睛不正常的人，如“斗鸡眼”的人，他所看见的世界，和一般正常人所看到的世界，肯定是不一样的。他所看到的世界情景是怎样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他的感觉是如何的。

请注意我的问题！假如我们能够做这样的试验：当一个婴儿一出娘胎，我们就给他装上一付绿色的隐形眼镜，永远也不让他脱下来，一直到他长大成人之后，你拿各种颜色的物体问他：“这是什么颜色？”他的回答肯定是准确无误的，他跟我们所说的颜色是一致的。比如我们拿绿色的东西给他看，问他：“这是什么颜色？”他肯定会回答：“这是绿色的”，回答得非常正确。请注意！这时我们才把他的那付绿色的隐形眼镜取下来，他会大吃一惊道，“色啊！我看错了，这原来是白色的！”从此，他对颜色的概念全都弄错了，例如他会把红色说成是黄的，把蓝色说成是青色的，等等。我把这个实验叫做“韦氏色觉实验”。为什么在去掉他的有色隐形眼镜之前，他对颜色的概念是对的呢？是因为他从来都是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世界的，是父母、兄弟、老师和周围的一切人教知他各种颜色的名称，他是在戴着有色眼镜的条件下形成颜色的概念的。长期以来他的颜色概念已经固定了，一旦改变了他所形成的概念的条件，他当然会发生概念的错误了。

不同的人种，眼珠的颜色是不一样的，有黑的、有黄的、还有蓝的，但是所有的人对颜的概念是统一的。这是人们在教育和学习的过程中，已经形成“经验”的缘故。

不光视觉存在这样的问题，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只要生理上有差异，咸觉上就有差异。是“经验”把我们的认知统一起来；是“经验”把我们各自的感觉差异给掩盖了。

“你要知道猫看到什么，除非你的眼睛长在猫的眼睛里；你要知道我看到什么，除非你的眼睛长在我的眼睛里。”我以这句话作为这篇文章的总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