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感觉

时空如蚕，生活似桑叶。晋每天到篮球场上搏击，汗流浃背中，昔日的不快逐渐被新校的鲜活蚕食了。

清晨，紫罗兰花又翻了新蕊。斯花不美，何以如此这般较劲。下垂的紫叶还残留着冷露的痕迹，好似美人的泪痕，不然何以如此憔悴？花工递来一封信，沉甸甸的，该是哪位好友呢？（以前都是薄薄的两张）。一疑惑，不觉仔细瞧了瞧信封，好娟秀的几行字体，细若蚊足，却遒劲有力。右上角的邮票斜向左偏。模糊中记得贴邮票也有学问，向左偏表示认错、悔过，向右偏表示爱你在心口难开。

谁捣的鬼呢？落款只有“内详”二字。晋忙拆开信封，一股馨香味扑鼻而来，脂粉气，看来是红颜来信。来不及看正文，他匆匆瞥了一下署名——“薇薇”。

……

那年，正如张爱玲所说的那样，晋“于千万人中遇见了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这人即是薇，薇也如是对他说。从不知爱为何物的晋迅即坠入了爱河。

平时沉静温柔的薇，内心里其实很要强，这是他后来才发现的。薇“痴”得过傻，经常用各种方式考验他，逼他说山盟海誓的话，干涉他的对外交际和隐私。晋起初不介意，表示理解，认为这是薇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可后来还是受不了了，终于流露出了不满。晋的个性是率真的，因此不习惯在女孩子面前唯唯喏喏。终于有一天，晋因被邀参加了一个女生的生日舞会，与那女孩出双入对的表演引起了薇的嫉恨。

那天，薇冷冰冰地问他：“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用情不专？”

晋欲辩，竟一时无言。

薇悲愤地掉头而去……

晋事后很后悔，脑子始终回响着“是不是所有的男人……”眼瞳里尽是薇冰冷表情下哀伤的眼神。薇既然如此痴情，他就伤了她的心，必须使她回心转意，否则负罪难释。

晋做了种种努力，可都不奏效。她真铁了心吗？万般无奈中，晋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似乎于子夜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晋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的欣喜若狂。因为他有了一个奇妙的主意，以为这“招”必成。

那天，晋到河滩上仔细捡了一块状似心脏的红色鹅卵石，用纸精心包装，在上面写下一个大大的“？”号，然后套上信封，放进了薇的课桌。晋打的是哑语：难道是铁石心肠吗？

晋耐心而焦急地等，等待薇的回应。一连等了好几天，才收到回信。回信里面只有一颗锈迹斑斑的钢针，包装纸上画着一个圆圆的“o”，圆圈下是一串竖直的墨点，像泪又像血。

仔细一会意，晋明白了其中含义，不再对薇抱任何幻想。因为薇的回信意味着她在伤痛中“铁”了心，充满了对自己的敌意和恨情。

感情的脆弱就在于它的不能自拔。晋再也摆脱不了对她的沉迷，而无法安心学习。每天面对薇悲愤的面容，他便举止失措。因经受不了这个折磨，晋终于于下学期转了学……

这就是晋倾了真情的初恋。

他专注地看了下去。薇信的内容有追忆、伤感、相思、悔恨。其中有这样几句：“直到今天，我才读懂了你曾经给我的那封信。我一直以为那时你是问我当时的心境怎样，讥讽挖苦我。因此我给你的回信，就直截了当表达了我的痛恨之情：用针戳穿你的心，让你鲜血淋漓……或许是上帝的过错，或许我们都应该在上帝面前赎罪……”

信的末尾是一幅精心设计的水墨画：一块半裂开的鹅卵石突兀地落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远处开阔的海面上一对水鸟比翼齐飞……

领会画中含义的晋，此时格外的冷静。他想，既然天意弄人，就服从天意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