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北风走下去

飞雨纷纷

也许人生的初恋是一团火焰，就不要害怕会被北风熄灭；也许少年的情怀只是一颗没成熟的果，既然选择了爱情，就不能拒绝它的青涩。

——题记

我不知道自己和小娟有没有真正走过爱情，她让我等，我就痴痴的等了她整整四年。

对我来说，等待是一种藏在心里的幸福，是在守侯一个甜蜜的梦，梦中都是小娟的影子。

和小娟的恋情发生于一场意外，高三那年，我被同年级理科班的张军纠集了几个社会上的混混堵在学生宿舍，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毒打。鼻青脸肿的我站在班主任李老师面前的时候，嘴角还在流血。

问明情况后，李老师带着我去了校委会，由于张军跟我同级不同班，事情需要学校领导处理。

张军被校警带到校长办公室，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为什么要打我，最后，学校把他开除了。

临走的时候，张军把我叫到学校的篮球场，他理直气壮的告诉我打我是因为和我同班的小娟。他说他和小娟从小学就同学，初中时他就喜欢她，一直到现在还关心她照顾她，可是因为我的出现，小娟现在对他很冷淡，小娟亲口告诉他她喜欢我，才对他不理不睬，找我的事就是因为小娟这句话。

本来我想跟他解释自己和小娟之间没有什么，虽然我们在一个班，而且我是班长，小娟是生活委员，可除了班里的正常交往外，我们彼此谁也没有跟对方表白过什么，何况现在的年龄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可是张军带着威胁口气的话让我气恼，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张军的样子很霸道，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松岩，我警告你，以后不要跟小娟来往，更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是属于我的，早晚我要把她娶回家！”

看着他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拿话气他，“你们的事我管不着，至于跟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对我指手画脚。你打我一顿，自己被学校开除了，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今后各走各的路，谁也干涉不了谁！”说完，我转身就走，把他一个人丢在了空荡荡的球场。

没过几天，我在自己的书本里发现了小娟写给我的一张纸条，她约我晚自习下课后到学校东边的铁道边等她，她有话要跟我说。

想起和张军打架的事我心里就窝火，我搞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心情去打听，所以，我没有理会小娟的邀请。

从那天起，小娟见到我会很不自然，我们没有以前那么随便了，连话都很少说，不知怎的，见到她我心里有一份说不出的尴尬。

终于有一天，小娟在我回宿舍的路上拦住了我，她的眼圈红红的，说话的声音很小，“松岩，我知道因为张军的事你受了很大委屈，你记恨我我不怪你，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可是我要告诉你我跟他只是一般同学，没有其他任何关系。他在初中时就纠缠我，我很讨厌他。”

小娟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声音更低了，“到高中后，他仍然死皮赖脸的找我说些我不爱听的话，还跟别人说我在和他谈恋爱，我气的不行，就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要他死了这条心，谁知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的气早已烟消云散。我笑着对她说：“小娟，事情都过去了，我怎么能记恨你呢，我们还是好同学，不要想的太多。”

小娟抬起头看着我，脸却憋的红红的，“松岩，那天约你除了向你解释这件事，主要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完，她扭过头跑了。

我呆呆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砰砰乱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孩子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不懂得爱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

从那儿以后，小娟对我的关心多了起来，她会趁别的同学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我课桌里放一些笔记本之类的学习用品，还经常从家里带一些好吃的给我。

小娟的家就在县城，听说她爸爸还是县里的干部，家里的条件非常好。而我生长在农村，家庭条件又那么差，跟人家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何况人家小娟不但人长的漂亮，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就是那个坏张军不威胁我，我也不会有非分的念头。

我和小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对我好，我无法拒绝，只有多说感谢的话。可越是这样，小娟追的越紧，我能从她看我的眼神里读出一个少女羞涩的心事。不是我不动心，是觉得我们俩根本就不可能！

高考临近，同学们都在紧张的做考试前的准备，我却为自己的家事犯愁。父亲的身体不大好，为了我能考上大学，父母决定让正在读初中的弟弟辍学，生活拮据的家供不起两个学生的花费，弟弟流着泪告诉我他愿意在家劳动让我上大学。

听了弟弟的话我感到鼻子发酸，我放不下梦寐以求的大学，更放不下浓浓的亲情。在经历了一番矛盾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毕业后放弃高考回家，担负起家庭的重担，让弟弟好好上学。

别人都在用功，而我却显得很消沉，小娟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并说明拿到毕业证就回家。

知道我的事后小娟也替我难过，她鼓励我就是回家也不要灰心，还告诉我可以一边劳动一边参加自学考试，通过努力照样可以自学成才，等有机会仍然能做一番事业。

小娟的的话让我很感动，我稳下心来又拿起了书本，帮助她钻研考前的模拟试题，我从心里希望她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学府去深造，小娟是个很有前途的女孩。

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了业，同学们都去参加高考了，我却悄悄的离开了学校，班主任李老师感到很惋惜，我只是平静的笑了笑，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在无声的哭。

回家前的那天晚上，小娟请我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吃了顿饭，然后我们去了那条铁道边。

夏天的天气燥热而多雨，一阵凉风过后，我们便听到了雨点打在桐树叶上的噼啪声，紧接着倾盆大雨扑面而来。我们来不及跑回去，就到那棵茂密的桐树下避雨。

哗哗的雨声和无边的雨雾把我们困在了树下，从树叶缝隙中滴下的雨水还是把我们单薄的衣服淋的湿透。小娟说她冷，我不知所措，伸出手拉住了她细嫩的小手。

小娟顺势投进了我的怀抱，我从她紧挨的身体感到她在轻轻的发抖，伴随着微热的体温传过来，我的体内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躁动。

她的呼吸迅速急促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抱住我，抬起那张清丽的脸，喃喃的说：“松岩，我爱你！”

我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两手抓着她柔弱的双肩，镇静的说：“小娟，谢谢你对我的好，可是你知道我的家境，穷的连考大学的能力都没有，我的未来没有希望，我是个没有什么前途的人啊！”

小娟再次把我抱住，而且抱的更紧，她的语气很坚定，“松岩，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爱你，爸妈是非要我上完大学再参加工作的，如果我今年考走了，你就在家等我几年，我是一定要回来的，到那时，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还嘱咐我在家利用农闲不要忘了读书，再次提醒我参加自学考试，今后一定能用得着。我被她的真诚融化了，懵懂的爱情在那棵树下发了芽，就在那个雨夜，我们拥有了人生中甜蜜的初吻，就是那个难忘的吻，让我尝到了男女间的爱恋。我在心上刻下了小娟对我说的话，只要她愿意，别说几年，我愿意等她一辈子！

小娟顺利的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去学校报到之前，她到我农村的老家去了一趟，在高中时我们选的是文科，小娟给我买了一套自考中文的教材。

我跟父母说过和小娟的事，看见这么纯静的女孩子他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煮了好多鸡蛋，还特意杀了一只鸡招待她，小娟在我们简陋的家高高兴兴呆了一天。

到学校后，小娟就马上给我写了封信，她说一个人在遥远的他乡感到很孤独，要是我能在身边多好。

回信的时候，我买了装有李进的那首《你在他乡还好吗》的磁带寄给她，安慰她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一定照顾好自己。小娟说听到那首歌感动得流泪，她买了随身听，闲下来就会去听，她说那是我心跳的声音。

隔一段时间，小娟就会来信，她说一个人的时候会特别想我，我们在信中传递着彼此的思念，互相激励着对方，在远离城市的乡村，在单调郁闷的环境里，小娟的信成了我的精神支柱，每个星期六，我都会在村口通往镇上的公路边张望，希望爱的使者给我带来远方的消息。

暑假和年假，小娟都会来我家住上一阵子，农忙的时候她就跟我下地干活，因为这母亲经常数落我，她总是笑着帮我开脱，母亲嘴上虽然说我，可心里却象喝了蜜样的甜，逢人就夸小娟懂事。小娟走了，我的心会空空的，我知道是她把我的心带走了。

日子在幸福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我家的情况也逐渐好转，三年过后，我自考的中文只剩几门课了，我计算着时间，等小娟毕业时我也要拿到毕业证，为了跟时间赛跑，我加紧了功课的学习，小娟很久没有消息了，肯定也是临近毕业时间紧了，我心里这样想。

秋天到来的时候，我顺利通过了自考中文的全部课程，我的心情象碧蓝的天空一样晴朗，我等着小娟回来，给她一个惊喜，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她。

小娟的毕业考试也该早就结束了，学校应该放假了，可她没有来，也没有写信。我接连给她写了几封信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我到城里她的家去了一趟。小娟的爸妈对我很冷漠，只告诉我小娟在学校有事回不来，看着他们不耐烦的态度，我连午饭都没吃，拖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家。

想起小娟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只有耐心的等，我在孤独的等待中度过了那个寂寞的秋天。

初冬的天气特别的冷，经朋友介绍，我到县城一家企业应聘做秘书，那张毕业证书让我过了应试的第一道门槛，接下来，我顺利通过了笔试，公司通知我过了春节再正式上班。

在盼望见到小娟之前总算又做了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我甚至能想到小娟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兴奋的笑脸。

冬天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小娟终于回来了。她让高中时和她最要好的同学倩倩捎信儿给我，星期天还在铁道边见面。星期六的那天晚上，我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天刚放亮就急急忙忙赶到了我们约定的地点。

几年没来，变化很大，那条回家时还通车的铁路已经废弃了，长长的铁轨静静的躺在那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棵粗壮的老桐树也不见了，林立的高楼侵占了原来寂静而恬然的田野，不时发出喧嚣的声音。

我在急切不安中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想象着见面时激动人心的场景，想她给我的吻，给我的拥抱，一个人竟傻傻的笑出声来。

小娟来了，身后跟着倩倩，惊喜中略微有点失望，我在心里埋怨她，这种场合干吗还带个“保镖”过来。

倩倩跟我打过招呼就躲到了一边，我上前拉住小娟的手，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她的手很凉，就象那时的天气，我没有看到久别重逢的喜悦，却看到了她飘忽不定的眼神。

没等我开口，小娟先说话了，“祝贺你顺利通过自考，又在县城谋了份工作，虽然你没有进大学的校门，你仍然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听着她客气的话，我感到是那么别扭那么陌生，我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着急的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你怎么全知道了呀，我能有今天，不也是你的功劳吗？！”

她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眼睛躲开我火热的目光，低声的说：“松岩，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我毕业分配在深圳，在南方上了几年学，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气候和环境，爸妈也不想让我回来，他们说在这个小县城没什么出息。”

我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急切的问：“那我们怎么办？”问过之后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愚蠢，也很后悔。

不过，该说的说了不多，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对小娟是这样，对我也是。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小娟的眼睛湿湿的，“松岩，请你原谅我几年前的冲动，那时我们毕竟都很年轻，什么都不懂，我知道你为我等了四年时间，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象僵住了一样，我想问她，是不是有了自己爱的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可是我张不开口，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难受。

“松岩，说内心话，我真心的爱过你，而且爱的那么狂热，那么天真。可当我又遭遇他的爱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幼稚，原来爱情是跟现实生活分不开的。这次我能留到深圳工作，全靠他爸爸帮忙，我和他在一家单位上班，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没有理由抗拒他的爱。”

说话的时候，小娟的眼里含着泪水，她望着我，脸上充满内疚的表情，“我感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初恋，更感激你对我付出的真诚，如果这几年我们不分开，也许我们也会在一起完美的生活。松岩，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女孩子。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没有资格求得你的原谅，你就忘了我吧。”

她的话说完了，我还是没有忍住不争气的泪水，我冲她艰难的笑了笑，我想那时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小娟，你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必自责，不管我们以前是不是爱情，你已经给了我很多。祝福你找到了你的真爱，祝福你永远快乐！”

我故做轻松地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北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风，好象更大了，刮起了我的乱发，穿透了我的胸口，刀子般割着我的心。

天，好象更冷了，冻僵了我的躯体，冰封了我的灵魂，只剩下了活着的意念。

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世界，我告诉自己，熬过飘雪的严冬，会有另一个温暖的春天在前方等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