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我家很穷,常常没饭吃,穿的也是补丁加补丁的。至于说到钱,那就是稀罕到如凤毛鳞角。
解放初期,家里虽然分了几亩田,有了财产,那穷的状况依然没有多大改变。虽然种的粮不再交租给地主了,除交少量农业税,统购粮外,所剩全归自己,但那个亩产4~500斤的产量,怎么也不够全家八口人吃一年。依然没钱用,依然穿补丁衣。
说到‘钱’与‘衣’,有一些小事,是我终生难忘的。
我读书那年,学校要学生配带一个用两层白布缝制的印上学校、班级、学生姓名的布符号。我向母亲要钱,她没钱,就拿了两个鸡蛋给我,我高高兴兴地拿着鸡蛋到学枚,老师说:“这不行哩!”我心里好着急呀!同学都带上布符号了,挺神气的,我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没办法,我又拿着鸡蛋回家,不幸砸烂一个,我吓得哭起来,回家怎么向母亲交待呢?她要骂我打我呀!我只得小心翼翼的将口袋抓紧,不让砸烂的鸡蛋清流失。回到家后,我嗫嗫嚅嚅的对母亲说明一切,她那气愤的样子使我紧张得不得了,可是我等待挨骂挨打的事却没有发生,母亲反而转怒为悲,那眼泪涮涮的直流,拿只碗把那个砸烂的鸡蛋刮下来,舍不得丢弃。我见状,鼻子一酸,一声‘妈’,大哭起来。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还安慰我:“算了,下次要小心一点呀!只怪妈没得钱!……”这时,母亲又不停的擦眼泪、擤鼻涕。
又一次,母亲拿了几尺自织自染的青布,对姐姐说:“你弟弟快毕业了,一条学生装裤都没有穿过,你做一条给他吧。”姐姐量了我身高、腰围后,就一针一线的为我做学生装裤。我记得,一个晚上,姐姐就着桐油灯,细心的缝针,还一边对在旁边看书的我说:“这学生装裤像不像,你来试一试。”我忙着试穿,觉得有了学生派头,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
……
我们兄弟长大以后,大哥参军去了,二哥去湖北蒲圻开山队搬石头。有一次,二哥托人带回两元钱。母亲接着那两元钱,像得了一个金元宝似的,将它左看右看,眼睛笑得迷成一条线,眼角充满了泪水,不停地说:“这钱好作用呀!”那种有钱的幸福,溢于言表。
我家里没钱,也没好法子挣到钱。1955年,我在家务农,就跟父亲学着打草鞋去卖。我选了一捆糯米稻草,反复捶着,一直捶到十分柔软为止。然后搓草绳,再在‘草鞋扒’上打草鞋。我为了让别人喜欢它,草鞋跟都是用烂布巾织的。打了20双后,我就拿着送到25里路外的杨桥镇堂兄家寄卖。堂兄可怜我,就垫付了20双草鞋钱给我。我笫一次用劳动赚了一元六角钱,一颗薄荷糖粒都舍不得屹,高高兴兴的全部交给母亲。
1956年3月,我参加水文测量工作后,笫一个月领到22元工资。我有了这22元钱,真像吃了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我甚至无法想像会有这么多钱!那夜,我既想到这22元钱,要打200多双草鞋才能换到啊!我又筹划着,留下伙食费,余钱寄给父亲母亲,要让他们高兴高兴!
两年以后,我可以享受探亲假了。我做了一套兰卡叽布棉衣裤,春节穿着回家,一家人看着我,像不认得似的。特别是姑妈见了问我:“这新棉衣裤是你自己的钱做的吗?”我说:“是的。”她高兴了,说:“这下好了,你自己赚到钱了,你爸妈过好日子了。”
正如姑妈所说,我有了钱,尽其所能,让父亲、母亲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不让他们再穿补丁衣。那一年,我省下布票为父亲买了一件长棉大衣,这是父亲笫一次由儿子为他买的衣服,他逢人就说儿子好。母亲的想法就不同,她想做一件‘士林蓝’和‘香云纱’衣,我都如她的愿照办了。这就是我做儿子给父母的一次回报。
……
父亲和母亲离开我30年了。现在想起过去生活中‘钱’与‘衣’的事,还宛如昨日。父母九泉有知,今天儿孙辈不再为‘钱’与‘衣’去担忧与操心,他们一定是多么欣慰啊!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7-2-8 0:04:1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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