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雨滴落的声音,那声音久违得让人亲切,忍不住想要去拥抱去亲近。房间的窗户关得太紧,为了节省时间,大步跨越到客厅,迅速拉开层层窗户,并叫儿子停止萨克斯练习。此刻,我多想儿子马上能成为萨克斯手,随情随景就能让窗外的风窗外的雨成曲成调。
冬天尚未走远,回想三十多年的人生,没有哪个时间会象今年怀念冬天。人都说愁不尽的春雨叙不完的乡愁,07年的春天例外地在农历年前就立了起来,怎么会不让我眷恋逝去的光阴和无法返回的往事。
如果说雪花是腊月的乡愁,那么春雨就是来年正月的乡愁了。06年冬天好象是在悄然中离开的,我意念中的雪花也是在我不在自己的城市中盛开的。我的乡愁留在了别的城市,然,今晚的一帘雨声却满足了我怀念多时的乡愁。
也许经过今夜的风雨,明日垄上的麦苗和油菜会疯一样地抽长。在我曾经年轻的字典里,我不喜欢“疯长”那个词,但在步入中年以后的生活中,“疯长”那个词却频频出现在我的文字当中。我可以让自己的某些怀念肆意奔放,乐意自己所在的城市尽可能接近家乡的气息。
那么多年来,我一直保持着乡音,不出湖南省,我从不说普通话。并不是我的普通话不能见人,而是我觉得澧水岸边的声音走在湖南省哪里都是一种乡音,我喜欢在别人的城市寻觅熟悉的乡音。那种感觉本身就是一种浓郁的乡愁,无须任何渲染,更无须做作或者刻意掩饰。
怀念爷爷坟上的春雨,坟上的野草在风的招引在雨的呼唤下想必开始复苏。泥土中的爷爷会是那些青草中的哪一颗呢?岩幺几日后可能会返回家乡,他回来以后我想和他商量,要在爷爷的坟上插上几株栀子,爷爷是疼爱我们的人,一定会保佑栀子在几月后开会白白的花。远去,星一样的泛白。
家里的人谁都知道栀子于我是一种浓郁的乡愁情结,我也曾不惜大量的篇幅怀念栀子怀念家乡。然,城市的绿化纵然再美,栀子被许多园林艺术家没重视利用,开出的花却怎么也没有家乡荒野地带和篱笆墙边的栀子花香。特别经过今春的第一次降雨,那树叶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青翠,会使劲长出更多的花苞。那些花呀,一朵就是一张笑脸,一朵就是一个心事;一个花苞就是一个夙愿,就是一个梦想。
居住城市,有许多的遗憾已经成为一种信念一种向往。
日子富裕了,楼房垒得越来越高,住房面积越来越大,然,进出的门却越来越窄了。窄得连贴一副对联都觉得不太合适。
早些年镇上每逢腊月就有摆滩写对联的,从过去的两毛到后来的五毛,后来一元到五元一副。村里有那么一两个能书会写的文化人就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也能赚到一笔不菲的钱。不过,他们收获最多的是乡亲们脸上的笑容和尊敬的眼神。其实,他们写得对联无非也就是“吉祥、如意”之类的,横批“瑞雪兆丰年”的对联最为普遍。
雪花在心中成为多年的“乡愁”可能就是从对联开始的。那时候的雪也惜人懂人。年后也下,春节的时候也会依约赶来。若哪年的春节不下雪,那么那个春节就好象过得缺少了些意义。那些去年冬天积攒的柴禾排上的用场就小多了。
若是春节下了大雪,一家人围在一拢柴火前烤火谈心,多幸福。还可以在柴火上支架个高高的铁架子,铁架上炖上腊肉腊鱼大杂烩,香味翻滚而出,比席上的十碗八盘味道还要香醇。遇上哪个调皮的孩子趁大人们不注意,猛地扔个编炮,炸得灰飞火星溅,吓了人是小事,要是伤着自己就麻烦了。
弟弟小时候没少做那些坏事。弟弟在年幼的时候曾有两年春节不与父亲说话,不喊他一声。因为弟弟头年春节因为玩编炮炸伤了手,来年春节依然屡教不改,再次被父亲打了屁股。农村里的孩子在春节大人不能责骂或者被吃家伙,小孩子也要讨个好彩头。
记得小时候女孩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家的对联偷偷撕下来,背着大人自制红色的墨水。在那时候的农村,除了清一色的蓝墨水,就连写大字的墨汁都很少弄得到,更不说是稀奇的红墨水了。几个女孩子往往趁大人出门,找个没人的地方相互在眉心点上一颗“朱砂”,相互臭美一下。更多的时候在母亲的大声呼喊中慌乱擦去,却往往留下被大人发现的把柄。不过,那样的时期很短,往往在年十五左右,之前尚在春节,亲戚家尚在相互串门。之后又要上学了。
在我年幼的记忆里,对联是一个与伙伴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我成年以后的岁月里,对联却成了栀子一样的浓郁乡愁。
新建的楼房在我的建议下有专门贴对联的地方,三间门面屋,可以连续贴上几副硕大的对联。红纸黑墨镶金边的对联,贴在光滑的大理石墙上,既醒目又喜庆。我前几日还特意叮嘱父亲要写几副新颖的对子,这几天想抽空与父亲斟酌一番,一定要将多年前的对子推陈出新。然后再在每层都要挂上大红灯笼,那年隆重地请进来,请年神赐给我们一年的平安幸福生活。
很怀念小镇进入腊月的日子,那些卖烟花爆竹的人们逗得那些谗嘴的小孩子们心上心下,不知道是买烟花好,还是买平日不多见的水果好。我曾经就是那个大部队的一员。
经济越来越繁荣,城市越来越大,农村越来越小,为了城市人们的安全,几年前城市已经禁令不准随意放烟花爆竹了。
没有烟花爆竹的声音,总觉得腊月的肉不香新春的气息也不隆重。前几天和父母提及,想回老家过一次新年,母亲说老家的人都树一样大了分叉,都可以有了自己的家,若我们回去过年,会显得是一种多余,难免有些尴尬。家乡的人过年讲究的是家家团圆,不是嫡亲的男丁衍生的家人都不能在家过年,连出嫁的女儿都不能在家守岁,何况我们这些“外人”。但是,若我们在大年初一去给他们拜年他们会很开心。
台湾诗人那张“小小的邮票”承负沉沉情绪,那是诗人那个时代的乡愁。那样的乡愁多年前已经深深化解到人们和时代的心里,逐渐成为回忆中的特质因子,散着水质的芬芳,花一样的清香和雾一样的清愁,以至到现在波及整个华语氛围,一触即通又一触即发。原来“乡愁”并不是时代的产物,而是人们心灵的共鸣。
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陌生的、熟悉的、记住的、淡忘的,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在同一片天空下渐次消失,惟有家乡的水家乡的大地家乡的情永驻在心,雨水浇洗过一样清晰。
装有家乡的情怀是最易被雨声所打动的,然,在现代的交通和通信的情况下却难以体会到余光中那样沉积的“乡愁”的了。窗前雨下得轻盈满足,现在我重新提到这个“乡愁”这个词的时候,还是生出了这许多的“愁绪”,有些回忆一时之间占据了全部的思维空间。
我,于家乡是匆忙的过客。我在这个城市已经多年,算不算一个合格而满意的归人呢。有一点我知道,家乡是回不去了。因为,时光不会到流,春水不复东。
立春后的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为了纪念新春的第一次降雨,我容许自己再迟些入眠。枕着雨声,想念尚在途中的亲人和朋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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