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往事如烟霞中子

发表于-2007年02月06日 晚上11:35评论-1条

1976年5月的一天下午,寻芳挑着行李,由岜坪生产队老队长魏叔卿带领,进驻了该生产队生活条件较好的娄如晖的家。寻芳明白,娄如晖的家将是他今后半年的“社教”工作的东家,这个岜坪队,也将是他“社教”工作的对象。学校的规定、“社教”工作队部的纪律、上级领导的指示,一桩桩、一件件,寻芳都牢记在心。他决心要好好的下乡,好好的回校,千万不要把事情弄糟或出什么乱子来。在这个与学校完全不同的新环境,他感到很陌生,他还不了解岜坪这个生产队的情况,不明白这里到底有多少问题需要解决,更不明白这里存在问题的复杂程度。

娄如晖家的人很好客,他们对寻芳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寻芳一进门,他们就端茶递水给毛巾,七手八脚地帮寻芳卸行李,铺床叠被,整理书桌,然后将家人一一向寻芳作了介绍,把他象亲人一样看待。寻芳初来乍到,一切都觉得生初,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境遇,言语举动都觉得有些不自然。他有些象新过门媳妇一样,努力地抑制着心中的羞怯,假装镇静地与这家人一起布置房间。

寻芳安顿了之后,就开始工作了。他觉得要在这里顺利地开展工作,必须先扎下根来,工作的第一步应该是彻底摸清这个生产队的全部情况,首先从他所进驻的东家开始。通过两天的接触和拉家常,他了解到,东家一共七口人。户主娄如晖,52岁,是白洋公社企业办公室主任,每逢星期天回家一次;娄母82岁,身体硬朗,能做家务,性格温和仁慈;娄如晖之妻赵氏,长的端庄,身材较高,为人十分厚道;娄如晖生有三个男儿,没有女儿。大男娄成,时年28岁,宜山县皮革厂工人,一般是一个月回一次家,其妻范秀娇,23岁,长的秀丽,生性贤慧;二男娄强,时年25岁,未婚,性格善良聪敏,是白洋小学教师;三男娄勇,19岁,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性格诚实,讲哥们义气,吹得一手好口琴。寻芳被安顿在这样的家庭中,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娄家虽有七人,但实际参加生产队劳动的只是赵大娘、范秀娇、娄勇三个人。自从寻芳入驻他们家之后,寻芳算是这个家庭的临时成员,从此,每次出工娄家算是四个劳动力了。

岜坪生产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自然屯,分里屯和外屯两大部分,住着二十多户人家。外屯住着范家,里屯有魏家、韦家、肖家、黄家、娄家、赵家。这个屯有壮、汉、瑶、苗4个民族,桂柳话是这个屯的普通话。在这里,3个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基本上都与汉族同化了。这里的生活水平还算过得去,有一定的文化氛围,不论男女老少,都比较注重礼节,大部分人家都有读书识字的人,男女青年们都爱唱歌。

寻芳在这样的生产队里生活和工作,他与社员们一道,“抓革命,促生产”、“学大寨”、“战天斗志地”、“与贫下中农同呼吸、共命运”。在那几个月里,他协同生产队干部,做了不少卓有成效的工作。当然,有些事在今天看来是不合时宜的,在当时却是上级指示要办的、非那样做不可的。在“社会主义教育”工作上、在农业生产建设上,寻芳是有不少事迹的,然而最令寻芳难以忘怀的,却是那段不平常的日子里所产生的那些“插曲”。直到今天,寻芳记忆犹新。

一、错认“大嫂”

前面说过,寻芳住的东家有个范秀娇,时年23岁,是东家长子娄成之妻,寻芳称呼她为大嫂。由于寻芳是客人,又是21岁的未婚男子,虽然已经在东家住两天了,但寻芳总不敢认真观察大嫂面貌的细节,只是粗略地觉得她长的秀丽,生性贤慧。寻芳来到的第三天,生产队全体社员给玉米追肥培土,寻芳和社员们一道,有说有笑地在齐腰高的玉米地里劳作,寻芳干得特别起劲,在旁在大娘劝寻芳说:“小魏,别太用力啊,要干一上午的,初时太用力,后面你就无力坚持了。”“嗯,知道了”,寻芳应了一声,直起腰来歇一歇。就在这时,寻芳忽然发现他前面站着东家的那位大嫂,今天她打扮得特别年轻,她正好奇地用眼久久地盯着他。寻芳觉得奇怪,大嫂好象不认识他,这几天来他在东家住,与他们同桌吃饭,与大嫂是经常见面的,大嫂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今天是怎么啦,大嫂好象不认识他一样。当寻芳的眼睛与她对视时,大嫂却满脸飞红。寻芳也觉得不自然起来,他仔细地检查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是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寻芳继续埋头干活,大嫂还是跟在他身边,每当寻芳歇一歇,她也跟着歇一歇,他们的行动是那么的同步,但是他们并不搭讪。寻芳决定改变这种气氛,他终于对大嫂说话:“大嫂,你培得真好,你觉得累吗?”只这一句,逗得东家大娘和旁边的一位女社员笑了起来,寻芳觉得她们笑得莫明其妙,于是直起腰来歇着问:“大娘,你们笑什么呢?”东家大娘笑道:“小魏,你弄错了,你不能叫她大嫂,她是大嫂的妹,叫范秀丽,她还没谈对象呢。”寻芳一阵尶尬,“呵呵!原来是这样,对不起了!”那秀丽趁机“格格”地笑了起来,满脸飞红地笑着对寻芳说:“你看看我是大嫂吗?,我有那么老吗?”寻芳也脸红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娘道:“也难怪,她们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这个妹妹嫩一点,今年十八岁,她家住在屯外头的,她们家没有哥哥和弟弟,只有两朵金花。”寻芳道:“原来是这这样,瞧我这眼光,对不起哦,小范。”那姑娘又“格格”地笑了起来。寻芳道:“怎么?难道我又叫错了吗?”姑娘带着有些娇嗔的口语说:“我们队里的人都叫我阿丽的。”寻芳知道这是逗乐的话,只是陪笑不语。

二、阿丽洗衣

阿丽自从在玉米地里认识了寻芳之后,她经常到东家来玩。寻芳看得出阿丽是个非常活泼开朗的姑娘,她与东家老三娄勇玩的十分要好。虽然她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可是她在娄勇面前一点羞涩的迹象也没有,象小孩子一样。阿勇也没有把她当外人看,而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阿丽和阿勇经常一同上山打柴割草,一同到岭上摘稔果食,常成双上街,成对归来。他们还经常在山上对唱山歌,嘻嘻哈哈的。队里的人是看着他们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只当他们还是孩子,司空见惯了,不以为然。

自从寻芳进住娄家,阿丽来阿勇家玩就更频繁了。东家从来是不多想的,因为阿丽的姐姐是他们家的大儿媳妇,亲家来往是极其正常的事。他们那地方的风俗是这样的:俩姐妹是不能嫁给俩兄弟的,所以阿勇和阿丽虽然都已长大成人,但人们都不在意他们过密的来往。

阿丽在与阿勇逗闹的同时,有意地接近寻芳,而且越来越接近,寻芳也越来越注意阿丽的一切。阿丽,个子不太高,身材匀称。她梳一头黑亮的短发,稍圆的脸,细嫩的皮肤白里透红。柳叶眉长而微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话音如金铃般的清脆悦耳。寻芳心中暗赞:好出色的姑娘啊!他把阿丽的形象暗藏在心底,不露于声色。这一天,阿丽又来了。阿丽见到寻芳的床头有几件未洗的衣服,她当着寻芳的面笑着对阿勇说:“阿勇,人家不知道从哪个城市来到我们这里,又是开会又是劳动的忙不过来,你成日天没别的事,不会照顾魏哥一点吗?你帮他洗这几件衣服怎么样?”阿勇打趣道:“嘿嘿!你若是真的心疼魏哥,你就帮他洗了吧!”秀丽佯装发怒道:“没良心的!‘马刀’!”(戏骂口语,意思是用马刀砍死你)。寻芳见他们如此争执,便客气道:“我在这里食住,已经很麻烦了,哪能让你们帮我洗衣服呢,我正要洗去呢。”阿勇也是好精灵的,她对阿丽说:“阿丽:我们家的衣服全是我大嫂和我妈妈洗的,我自己的衣服我都洗不了,我是帮不了他的啊,还是你去帮他洗好了。”寻芳说:“不用麻烦了。”只见阿丽走进水房端个脸盆来,把寻芳的衣服放到盆里洗了起来。阿勇取笑道:“学着洗干净点儿,洗不干净,将来可没人要了!”阿丽娇嗔起来,用手滔起盆中的水向阿勇洒去,一边洒一边骂道:“马刀啊!马刀!你乱说什么呀!阿勇!再说我打死你!”阿丽和阿勇的一唱一和,寻芳深深地记在心里。

三、酸甜葡萄

到了山葡萄熟了的时候,有一天,阿勇约阿丽一同上东家屋后的山上摘野生葡萄。他们一边摘,一边吃,一边说笑吵闹,还一边对唱山歌玩耍。寻芳在山下的屋里写材料,他静静地听他们唱的什么。他听到阿丽如莺如燕的声音:

叶下葡萄已透红,

阿哥只见叶子青;

过了三天哥来找,

葡萄早落泥土中。”

稍过片刻之后,寻芳又听到阿勇的歌声:

山上葡萄早透红,

藤爬大树叶子青;

葡萄挂在高天上,

要吃等它落土中。

……

他们在山上对唱良久,寻芳在山下听得出神。他心中暗道,虽然山乡生活条件不如城市,但却有灿烂的阳光、自在的生活、纯洁的情趣、嘹亮的歌声,还不乏俊男丽女呢。阿丽的歌唱得那么大声,寻芳觉得她好象不是唱给阿勇听的。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阿勇和阿丽回来了。他们各自提回一篮子黑得发亮的山葡萄。他们一同进门,又说又笑,好生愉快。阿勇递给寻芳一串葡萄,乐呵呵道:“魏哥,吃我的,好甜的啊!”阿丽瞪了阿勇一眼,借题发挥:“偏偏你的是甜的,难道我的就酸的吗?魏哥!请你尝尝我的这一串,我可是挑最好的留给你哦。”说着,她将一颗葡萄的皮剥了,送到寻芳的嘴唇边,寻芳不加思索,趁势食了。阿丽见寻芳毫不客气,没把她当外人,一种少女心中的秘密,不知不觉地在她脸上流露出来。阿勇看见阿丽如此动作,取笑道:“阿丽,人家什么时候叫你剥开的,你也过份主动了吧!”阿丽半娇半羞地反驳阿勇:“人家的手不是拿着笔杆的嘛!不方便嘛!”阿勇知趣,“嘻嘻”一声,溜出门去,他要让寻芳和阿丽有个单独谈话的机会。阿丽知道阿勇心里在想什么,她放下葡萄,飞奔出门,追打阿勇去了。寻芳对阿丽的心,又何尝不知道呢?

四、敬茶有心

却说寻芳到岜坪队已经半个多月了,他还没来得及走访屯外那几户范家的。这一天他外出有事,就趁便到那儿串串门。他万没想到走进第一家的,正是范秀丽的家。范秀丽的妈妈已逝世了,只有她父亲在堂。她父亲叫范文忠,五十四、五岁,留三络长须,俨然清逸道人,酷似归隐老者。然而范文忠并没有多高的文化水平,据说他祖籍是四川的。老范见有客人进门,立刻请于堂前上座坐下,他自己在次座相陪。寻芳坐定,自我介绍:“我姓魏,是上级领导派来这里向贫下中农学习的。”老者点了点头说:“哦哦!好啊!我二女儿秀丽曾跟我说过。队里来了省城来的‘工作队’,原来你就是‘工作队’的人啊,我今天真高兴啊,难得有贵人临门了。”寻芳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多有打扰了!”老范转过头去,向里间喊道:“秀丽,有客人来了,你快沏壶茶来!”言犹未了,秀丽已双手端着一杯茶来到了寻芳的座前,毕恭毕敬地放在八仙桌上靠近寻芳的位置,说了声:“您请喝茶。”随后再去端来另一杯,也毕恭毕敬地放在她老父亲的一边。秀丽在敬茶的时候,满脸绯红,寻芳和老范都看见了。老范只道是大姑娘见生人必然是害羞的,然而寻芳却知道秀丽内心深处的秘密。老范与寻芳在拉家常。谈着谈着,老范突然转移话题:“小魏同志,我膝下无儿,唯两个娇气的闺女,她们的妈妈早年离世,丢下她们由我主张了。大女儿两年前嫁了屯里的娄家,那娄家也算是个好人家了;二女儿如今也长大成人,只等找个合适的人家。只有她们都成家了,我才能放下这颗心啊!”说到此时,老范有些伤感起来。正在这时,秀丽提着茶壶出来,给寻芳添茶,她用深情的目光望着他,然后静静地离去,她脸上的红晕不但没有退去,反而更加红了。寻芳知道,秀丽虽然装做没听见她爸刚才的话,来添茶时一言不发,但她心里明白着呢。

五、野外午餐

八月的一天,生产队全体社员要到十公里外的一个叫“牛怀”的山地收木薯,寻芳自然是要跟着去的。由于路远不能回家吃午饭,队长吩咐,各家各户要自带午饭去。寻芳的午饭自然是与东家一起吃的。那天拂晓,队伍就出发了。阿丽的爸爸范文忠这两天身体不爽,不能出远工,她家只她一个人出工了。路上,阿勇、阿丽跟着寻芳在一起走。阿勇问:“阿丽,你带什么做午饭呢?”阿丽答道:“我爸身体不爽,没来得及准备,我带了两个烤红薯。”阿勇听后,他脸上露出怜惜的表情。

社员们一到“牛怀”那里就抓紧时间干活,他们人人使劲、个个卖力,工效很显著。中午,太阳当头照着,队长下令休息吃午饭。各家各户自寻避荫之处,席地而坐,吃着自带的饭菜。寻芳与东家大娘、娄勇、秀娇四人,在一棵大树下围着坐。东家的饭菜较好,饭是黑豆拌大米煮成的干饭,菜中还有些猪肉片儿。寻芳他们正吃着,阿勇忽然想起阿丽,他对他妈妈说:“阿妈:阿丽今天只带两个红薯来。”大娘听说后,立刻叫阿勇去找阿丽来一同吃饭。阿丽被阿勇找来了,寻芳挪了挪位置,让阿丽坐在他旁边。大娘疼爱阿丽,夹两片猪肉放在她的碗里。阿丽并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吃饭。第一块肉片她是吃了,第二块肉片她却只咬了一个缺口就不吃了。她说:“我这两天有些头晕,不太想吃东西,这片肉我吃不了。”阿勇笑道:“吃不了也得吃,谁叫你已经咬了一口呢?有谁吃你剩下的呢?”阿丽不说话,她把那块咬过的肉片夹起来,很快地放到寻芳的饭碗里,并略带撒娇地对寻芳说:“你就吃我的吧,敢不敢?”寻芳快速反应似的看着阿丽的眼晴,红着脸微笑道:“敢!”由于寻芳是“工作队”的人,阿勇、大娘他们都不敢以饮食之事当话题,更不敢以此开寻芳的玩笑,他们都装作没看见,都不说什么。大娘怕寻芳尴尬,对他说“小魏,她给你了,你就吃吧。”寻芳顺水推舟地说:“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寻芳内心深处,暗暗地接受了阿丽的这份心意。

六、毛衣之事

十月底,寒风吹来了,天气转凉了。东家大娘关心寻芳,对他说:“小魏,我见你没有毛线衣,这里冬天很冷,你怎么顶得住啊?”寻芳说:“不要紧的学校统一发棉衣了的。”大娘微笑道:“哦,你是说你那件旧棉袄吗?那真的太旧了,青年人穿它不好看的。象你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应该穿好一些衣服,才相配的。”寻芳听如此说,有些脸红起来,不太自然地说道:“不相配也不要紧的,穿得暖和就行了,我的同学穿的跟我差不多,没人笑话的。”

“不穿好一点怎么好找对象呢?”赵在娘语重心长地说。

“不要紧的,学校有规定,大学生不准谈恋爱的”寻芳红着脸,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工作队强调过,在社教工作中更不准谈恋爱。”

“嗳——”赵大娘叹了一口气道,“阿丽心灵手巧,会打各式各样的毛线衣,阿勇穿的那件,就是她给打的。”

寻芳沉默不语,不知怎么说好。赵大娘若有所思,又道:“你可以到白洋街上去买一斤二两毛线来,我叫阿丽给你打一件漂亮的。”

“怎么好意思麻烦她呢?”寻芳道。

“哪算什么麻烦呢。”赵大娘脸上露出非常慈爱的表情说:“这也是阿丽的意思,她说她想帮你打件漂亮的毛线衣。”

寻芳又一次沉默不语,赵大娘看得出,寻芳并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她进一步说道:“阿丽可是出色的好孩子,大家公认的,我不会随便说的,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说哦。”

赵大娘走开了,寻芳伏在写字台上,进入激烈的自我思想斗争。

十多天过去了,寻芳还是没有回答赵大娘的话。生产、生活的一切情况都没有改变,唯一有变化的,是阿丽来阿勇家变得少了。

七、阿勇的话

十一月中旬,一个月亮很明亮的夜晚。晚饭后,寻芳不看书,不写东西,双手垫着后脑勺,在他的床上仰面躺着沉思,久久不语。阿勇觉得他反常,坐到寻芳的床沿来,用很亲近的语调说:“魏哥,今天天气转暖和了,屋外面不太冷,月光非常的明亮,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寻芳知道阿勇肯定有什么话要说的,于是同意和他出去走走。

皎洁的月光照着他们俩,他们的影子很清晰。夜,静悄悄的,两抹无声的影子,晃悠悠地追随着它们。寻芳觉得奇怪,阿勇今天怎么突然邀他来散步呢?寻芳心想,我沉默不语,是为了阿丽的事苦恼,阿勇他怎么也沉默不语呢?难道他也是为了阿丽的事?难道他是怕我抢走他的阿丽?不对呀,这里的风俗是俩姐妹不能嫁俩兄弟的啊……,寻芳思绪纷纷。

他们走到一个泉水边,那儿有块又大又平的很干净的石头,寻芳建议在那儿坐一会儿,阿勇同意,他们就坐在那儿不走了。

寻芳先开口:“阿勇,你今晚邀我出来,不单是为了赏月的吧?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阿勇抬了抬头,好象在鼓勇气似的,然后说:“魏哥:你来我们家这几个月,我觉得你是一位很诚实的朋友,我有些话,考虑再三,今晚趁这光明的月色,我就说个明白了吧。”

寻芳觉得阿勇的话很沉重,心想,是不是在生活方面,自己有什么过失或者是他的误会。寻芳有些急了,“阿勇,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了。”

“你喜欢秀丽吗?”阿勇严肃地说,“要说心里话!”

“这从何说起呢?”寻芳觉阿勇的话一针见血,涉及了敏感的问题,他稍微思索一下说,“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你得先回答我,你喜欢不喜欢秀丽?”阿勇逼得有些紧。

寻芳只好冒险真说了,“喜欢。”

“哦——”阿勇好象松了口气似的,接着又问,“秀丽喜欢你,你知道吗?”

阿勇还是问得干脆,寻芳不好吱唔了,答道:“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给我妈妈回话?”

寻芳心中暗惊,毛线衣之事他怎么知道呢,肯定是赵大娘叫阿勇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了。寻芳推托道:“我还没有想好呢。”

这时阿勇放缓了口气,慢慢地说:“阿丽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姑娘,两年来远近不少小伙来追她,她都不上心,今儿你来了,她就上心了,我们都劝她:‘俗话说的好,心比天高,命薄如纸,人家是大学生,你是农民啊,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办,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可是她不信,她说她相信你也喜欢她的,我们劝她别这样想,她却说要问过你才知道的,这个阿妹好痴情啊!”

寻芳静静地听着,他听得出,阿勇不是怕他抢走阿丽,而是希望他接受阿丽。寻芳还是沉默不语,阿勇继续说:“魏哥,你也别误会,平时我跟阿丽嘻嘻哈哈,打情骂俏似的,但我们一点问题没有,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不能亲上加亲,我与她是兄妹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太熟悉的缘故,所以才无所顾忌的。”

阿勇停了一下又说:“至于如何处理这样的事,就决定于魏哥你了,我们都不好说什么了。如果你能放弃世俗观念,那是阿丽的福气了。”

阿勇不再说下去了,大家沉默了一阵,寻芳不得不说了:“这里有很复杂的问题要解决,可我一时是解决不了的。再说了,“工作队”总部如果知道我在社教当中谈恋爱,会处分我的。所以这事,得从长计议。我还要读一年半的书才能毕业呢,毕业以后再说吧。”

八、苦苦等待

自从那晚阿勇与寻芳的谈话之后,寻芳、阿勇、阿丽、赵大娘这四个人,互相了解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寻芳与阿丽的未来关系问题。这个问题从那以后就成为四人圈子里的“秘密”,谁也不愿意说出去。因为他们要保护他们可爱可怜的阿丽和“工作队”的寻芳。寻芳没有买毛线,他到街上买了件机织毛线衣穿了,因为他认为让阿丽打毛线衣就会把事情张扬出去了。从此,阿丽与寻芳相见时,除了正常的表现之外,她们各自心底还隐藏着另一种深邃的感情,每当他们相见,双目对视时,身体的温度就会暗暗的升高。

1977年1月,学校的“工作队”就要全体撤离北洋公社了,寻芳就要与岜坪生产队的人特别是阿丽分离了。寻芳与阿丽自然是不能公开流露相爱之情的,他们之间的事仍然需要继续保密,直到寻芳毕业的一天。撤离那一天,寻芳不让阿丽相送,也不让队里任何人相送,他悄悄地走出了屯子。

回校后,寻芳将这段情缘,深埋心底,藏而不露。毕业前一年,男女同学之间开始暗中谈恋爱,可是寻芳无动于衷,好象吃了定心丸似的。同学们都不了解内情,都以为寻芳是因家景贫寒而自卑,都以为他没有激情。其实,在桂北遥远的山区里有一位日夜牵挂着他的姑娘。他的心,常随着浮云流水送去无限的思念;他的情,常寄托于鸿雁传书无声地穿越千山万水,使得两颗炽热的心同步的跳动着。

在寻芳还有半年就要毕业的时候,阿丽却两个月没有给他写信了。有一天,他突然得到阿丽的一封信,在打开信之前,寻芳却奇怪地预感到信封中隐藏着一种不祥之兆。他慢慢地开启信封读着信:

亲爱的魏哥:

你好!学习很忙吗?功课很多吗?

这一年来,我天天想着你,有时半夜半夜的睡不着。在你离开后的最初几个月里面,我虽然见不到你,但我心中充满无限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是你给我激情和力量。后来你的信虽然是越来越少,但我相信你不会变心的,我苦苦地等待着你毕业的那一天;我苦苦地等待着与你重逢的那一天。我毫不动摇地、苦苦地等待着。这无情的万水千山,把我们分隔得是那么的遥远;这无情的现实象魔鬼的阴影在笼罩我们的未来。我的希望和憧憬正在破灭之中!

这两个月我没有给你写信,其中有一个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太可怕了,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业、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不写信告诉你。

三个月前,我爸爸患了重病,动了大手术,治院了近两个月,花了一万多元的医疗费。我家你也来过,你是知道的,我们怎能支付得起这么巨额的费用呢?是我姨妈不断借给的。我表哥在柳州汽车厂当工人好多年了,有一笔储蓄,是我去求姨妈借的。是姨妈叫表哥送钱到医院给我的。他来了几次,我常在医院护理爸爸,每次他来时都见了我。我隐约的感觉到,他对我上了心。

前天我爸爸才出了院,昨天姨妈就来了。她对我爸说,钱可不急着还,但是我表哥看中了我。我若愿意,今年底就要我过门;我若不愿意,就这两个月之内,一定要还他们一万三千元,因为这是他们多年储蓄准备娶媳妇用的。我爸爸无法,只好同意他们了!

天呀!我的命运怎么是这样安排的……

我在流着眼泪……

……

寻芳一阵眩晕……

一万三千元!这对于家景贫寒的寻芳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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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纯白陰影点评:

文字朴实,简洁。很仔细的描写了一段感情的开始。尴尬的相识,然后点点的开始在意对方,既而生感情。只是文章最后,扔来一个难题,一万三千元,断送一段感情,这,遗憾!

文章评论共[1]个
霞中子-评论

多谢[纯白陰影]编辑如此认真地点评。给出高度概括且精彩的评语。您辛苦了。at:2007年02月07日 下午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