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晚清的颐和园来说,除了秀丽的风景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一院子的悲凉和遗恨。
———题记
纵观清朝的历史,基本浓缩在三个地方:一为紫禁城,二为承德避暑山庄,三为颐和园。而后两者,除了是清朝最主要的皇家园林外,又各自见证了清朝的兴、清朝的败。
(一)
颐和园是北京最美的地方之一。这一点,在小学的课本里就有着生动的介绍。然而,自己在北京呆了五、六年,近在咫尺的却一直没曾去过。为了不留下遗憾,在离开京城的前一两个月,我与几个朋友特地里抽空走进了这座位于海淀区的、裹杂着无尽历史恩怨的皇家园林。
颐和园确实名不虚传。一湖一山,写尽了诗情画意。园子很大,包括万寿山、昆明湖两大部分,山水秀美,建筑宏伟。整体布局分为政治、生活、游览三个区域。政治活动区,以仁寿段为中心,是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办理朝事、会见朝臣、使节的地方。生活居住区,以玉澜堂、宜芸馆、乐寿堂为主体,是慈禧、光绪及后妃居住之地。风景游览区,以万寿山前山、后山、后湖、昆明湖为主,是全园的主要组成部分。
园子里除了昆明湖外,其它的主要建筑就是房子和长亭,那3000余间房子,围绕着万寿山遮遮蔽蔽、连连绕绕,在抱大的槐柳树下,大热天都阴暗的让人禁不住打几个哆嗦,满庭满院都是一片阴柔。堂堂的大清国便在这阴柔的园子里,一天天地消却了那份大国的阳刚之气,忧愁寡断,最终迷失在那阴暗的槐柳下和长亭边,成了历史的一抹孤魂。
如今,园子里曾经的主人已随着历史的尘埃烟消云散了,我们只能从字里行间、水泊林影里去寻找他们当年的足迹,没想到这一路寻去,竟让人打心底里感受到无比的伤感:这秀丽的皇家园林,在其最繁盛的时期,却没有丝毫的人间真爱和浪漫,到处充斥着的,是一个个权力下的悲情和伤感,甚至是憎恨和无奈。
(二)
晚清的帝王便是这园子里首当其冲的悲情角儿,而光绪又排第一位。
光绪十三岁即位,十八岁正式亲政。小小年纪就走上了中国封建王朝的最高政坛,理应说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多少人盼都还来不及啊,然而其悲就悲在,当时由他掌舵的大清国却是一艘四面楚歌、八面漏水的破船,内忧外患,上压下瞒,在如此诺大的、混乱的朝局面前他能做些什么呢?十几岁的娃儿又怎能肩负起那与年岁不相称的重担和责任呢?所以,光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悲情的人物。不过,算一算清朝后期的几位皇帝里,光绪还算是比较有抱负的、有远见的一位帝王,在混乱的朝局面前,他没有怨天忧人,没有沉沦堕落而是积极地效仿祖宗康熙、雍正的治国法子,试图改革求强,并在奕訢等大臣的扶助下,大办洋务运动,开办造船厂兴建北洋水师……正当其一步步地朝着祖宗曾有的盛世局面迈进时,却触动了慈禧那根最感的权力神经,一个胎死腹中的戊戌变法,反被慈禧打入冷宫,沦为了阶下囚,先后被囚禁在中南海瀛台及颐和园玉澜堂那阴郁的房子里,一关就是十年,最后抑郁而终!光绪帝一生的命运可以用悲哀来形容,政治上是悲哀的,在位不在位,都只是慈禧垂帘下的傀儡和臣子;生活上是悲哀的,孤苦伶仃一生,最后落了囚禁十年的下场;感情上悲哀的,从小就远离父母,成家后却又与皇后关系紧张,心上人珍妃更是死得不明不白;更为悲哀的是,光绪作为堂堂大清国的皇上,竟没有自己的后代!
再看看同治皇帝,他的命也比光绪好不了多少。同样是在慈禧垂帘的情况下于十几岁即位亲政,最后也同样成了慈禧权力手柄下的牺牲品。不过,同治皇帝还是蛮有“孝心”的,为了讨好母后,不惜挪用海军军费、不惜以大清国的前途命运作赌注,在国力极端贫困的情况下,投资3000万两白银为慈禧修建颐和园。园子是修好了,但其没有福份陪着母后慈禧去享乐几天,便被英法联军的炮火搅乱了园子里的清静。也许,同治是不愿与颐和园里这些抑郁的幽魂们同伴的,他总想在避暑山庄这座康熙的“长城”里追赶先祖们矫健的足迹。但他那瘦弱的身体根本就消受不起塞外的寒风,只能穿梭于京城的烟花小巷里,年仅十九岁就不明不白地告别了人世。这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啊,死时都没顾得上看一眼颐和园里那阴郁的一山一水。
……
我的笔触实在不忍心再往上走了,那些生在帝王家的皇帝们,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园子里静静地享受一下本该享受的清闲吧。让我们蹑手蹑脚地绕过他们的身影和足迹,再去轻轻地点一下这园子里的另一拨悲情的女人。
在颐和园里生活过的众多女子中,珍妃有着光绪一样的悲惨人生。她的一生,随着光绪帝所沉浮,命里注定了就不会有幸福。珍妃生性活泼好动,在光绪的一后两妃里,最得宠爱。但宠爱的背后却是正统皇后的冷落,此乃皇室家族里的大忌。封建制度里,集宠爱于一身的人,也往往是集悲惨于一身,珍妃也不能幸免,年纪轻轻的她就犯了这样的大忌。在慈禧面前,由大红到大紫,由大紫到大黑,走过了宫庭女人都曾相似的那一路悲哀人生,最后落了个葬身水井的凄惨结局。
说到这园子里的悲情女人,我们是绝不能绕开曾经的园主人慈禧的。以“卖国”著称的慈禧,后半生基本上都是在颐和园度过。以武功开国的清朝列祖列先,好不容易打下了一片江山,好不容易一统山河,却被她一纸纸的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葬送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她不仅是这座园子里所有悲情的制造者,更是大清国悲局的制造者。执掌大清48年的她,学不来康熙、雍正的治国手段,难道就不知学学孝庄的贤惠和大度?《南京条约》、《马关条约》……怎就如同签便条那么随意呢?八国联军来了,小日本也来了……那沿海边防怎就如同列强们的自家大门,来去自由呢?清朝,兴也女人,败也女人啊。
没想到,当我们寻找到最后时,发现这悲情园子里竟还有文人的一席,真有点出人意外。1927年6月1日,多才的大学者王国维先生自尽于清代的这所秀丽的皇家园林里,死时不过五十岁,离新中国也仅差二十余年。他的死因,成了一个历史迷案,我们暂且不去管它,但从其遗嘱上我们不难看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不仅仅是系于一人之上的,它牵扯着太多的尊严和恩怨。“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事变,义无再辱”。满腹经论的他,为什么就不曾明白,以一个文人的弱骨怎能去感化和觉醒晚清的那份愚昧和迟钝呢?
(三)
走过了两百多年的大清帝国,其实是本不该消失在这颐和园里的。颐和园的风景只适宜于修身养性,怎装得下那军国要务?习习凉风下,清朝的皇权政要们被晚风吹得是欲睡纷纷、哈欠连连,就在那矇眬的睡眼里,他(她)们迷失了历史的方向,看不到清朝的隐患积弊,闻不到中国沿海边上外国列强的欺凌炮火,不可避免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万劫不复的灭亡深渊。让我们再次回头看看上天对大清帝国的眷顾吧,如果他们能够把这些上天给予的机遇把握住那么一次两次的话,也许,历史就会是另外一份光景。但历史老人的尊严又怎能容忍那一丝的亵渎呢?清朝啊,你亡的是罪有应得,你死的是咎由自取。
第一次,乾隆朝。其实,清朝的整体衰败,从貌似全盛期的乾隆时代就开始了。乾隆帝高傲自大,固步自封,陶醉于天朝上国的迷梦之中,看不到世界发展的潮流和工业科技的进步,错失了大清国进一步强盛的最有利时机。他的自大和愚昧,也为其后辈们留下了数不清的纠葛和悲局。
第二次,嘉庆朝。嘉庆是清王朝皇帝里活得最辛苦的一位。在乾隆王朝强盛的光环下,嘉庆一生都被国难弄的焦头烂额、心神憔悴。但清王朝在他的手里,还是一只未倒的瘦骆驼,只要调整得当,重返强盛还是不难的,但难就难在他是乾隆的儿子,难就难在他同样有着乾隆固执的血统。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英王第二次派遣以罗尔·阿美士德为正使的访华使团时,嘉庆帝以“蕞尔小国”,前来“输诚”,而“勉从其请”,藐视外国使者的尊严。而人家又怎能臣服呢?果不其然,英国使者拒绝向嘉庆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从而被嘉庆降旨:“该贡史等即日返回,该国王表文亦不必呈览,其贡物一一发还。”嘉庆的夜郎自大、自视清高,最终堵塞了中西交流的渠道,也使清王朝再一次失去了向西方借鉴、学习和吸纳的机会。
第三次,道光朝。道光皇帝一生只知道艰苦朴素,穿着补丁的裤子上朝。其用意是好的,至少没有像后世们那样把国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点银子奢侈地浪费掉,但在其过分的、夸张的作为下,弄得满朝都是一片灰暗,堂堂的大清朝也在这灰暗中逐渐丧失了那蓬勃的朝气,继续封关闭国,狂妄自大,拒绝改革图新,一步步地走向了暮年。道炮皇帝的一生都被鸦片战争所累,那一纸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最终把他订在了历史耻辱的面板上。
第四次,同治朝。同治曾让清王朝看到了图强的希望,尤其是恭亲王奕訢主持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后,实行同治新政,派出留学生国外求学,引进新机器创办新工厂,开始有了一股维新图强的新鲜空气,。但同治太年轻了,加上国家又积弊太深,随着维新派奕訢军机大臣职务的三任三罢之后,同治新政宣告夭折,清朝再次梗塞了中西交流的渠道,历史的机遇就被清朝晚期的那一帮败家子们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孰可悲?孰可怜?
第五次,光绪朝。清朝到了光绪帝时已奄奄一息、气数将定了。一生悲情的光绪帝成了大清国最悲哀的帝王。但清帝国回光返照的那丝光线还是未能穿透颐和园里郁郁葱葱、浓浓密密的槐柳密叶,在园子里乘凉的清朝最高政权人物们也只顾着享受树阴的清爽,对于死亡的阴影,他(她)们是丝毫感受不到的。随着以慈禧为首的顽固派,将那场足以改变大清国命运的戊戌变法一手葬送后,清朝便丧失了最后的一线生机,最终跨进了历史的冥界,在辛亥革命的大浪潮中晃晃悠悠地走下了中国的政治舞台,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四)
历史,相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公正的。康熙一手开创了热闹而繁荣的热河行宫,也开创了一个强盛的康乾盛世时代;而慈禧,却违背历史的发展潮流,贪图人生安逸,修建了一处美丽的颐和园,却没想到就是在这郁郁葱葱的园子里,她亲手结束了清王朝的历史政治使命。一强一弱、一盛一衰,所折射出的究竟是讽刺?还是巧合?亦或是历史轮回的宿命?面对这些,我们已无法在这空寂的园子里找到答案了,只听到从那万寿山上传来的钟声,似警钟长鸣一般,在颐和园的上空久久回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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