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灯下守望，一次次失望随落叶叹息。不知道何时等到我欲上的车，不知道夜色中归家的路是否顺畅，一如不知道明天的自己，在哪一处邂逅梦中的风景，无论晓霜暮寒，一任自然的造化雕琢不一样的变迁，美丽的纹理是变幻的云端的呓语，零落凡尘，有谁拾取？

路灯亮了，影子现了，是灯光下的幽灵，无语中与路相拥。是灯光温暖了影子？还是影子温暖了大地？孤独的路灯、孤独的影子、孤独的大地，重合到一起，和谐了黯淡与光芒。

唯有你，是散落的星际中寂寞的昏暗，为什么静定着，失了光亮，也冷漠了夜色？斓珊处是你的思索，沉默中遗忘了喧嚣。唯那对恋人，独守着你的清幽，相拥相携的身影在黑暗的掩饰下看不太清。为什么？甜蜜的时刻夜是美丽的糖纸？炫目的色彩让人忘记了回归。就停留一个世纪吧！挽着那缕墨色让爱情填补斑斑驳驳的七色，瑰丽了青春，沉醉了梦寐！

你说，头顶的那颗星最明；你说，她的眼睛明亮得如闪烁的星；你说，在她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连同你自己的光辉……你还想说些什么，却静默了，似乎已经说过，又似乎她已然明了。

那个傍晚，她卖尽了手中的最后一枝玫瑰，瑟瑟着，凛凛地风声驰过耳畔。一抹发梢掠过光洁的额头，她毫不在意，欣然的笑意让面颊绽放一朵娇艳的玫瑰。再卖一个星期，再坚持到期末考试，卖花的钱就可以支付下个学期的学费。一股成就感漫上心隅，紧了紧桔红色的围巾，她觉得西风呼啸也算不了什么，没有困难可以将她难倒。归家的脚步格外轻盈，她依旧会兴高采烈地敲开家门，大呼着：“妈，饿死了！我想吃热汤面，别放鸡蛋，我就爱吃白菜丝多的！”却从不提及学校上周教务处统一分发的缴费通知单，更不会诉说今晨同桌女生对她的奚落，只为她那条系了三年的围巾，今冬又一次映衬了她苍白清秀的面庞。是呀，她怎么可能会说这些呢？妈妈太苦太累了，自己的围巾是三年前母亲捡矿泉水瓶卖钱兴冲冲为她买的生日礼物，而母亲自己的围巾还是年轻时为结婚而准备下的，母亲的外衣是女儿眼中一成不变的再辨不出本色的洁净与素朴。面对妈妈，面对妈妈端来的那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新围巾的自己就是可笑的？即使没有鸡蛋，即使只是清汤寡水的手擀面，想到自己褥子下枕着的那笔小小的财富，想到母亲今年再不会为自己的学费东拼西凑、受人白眼，想到又一次期末考试，又一次将给妈妈带回三好学生的奖状，想到妈妈慈爱的目光与说不出的快乐……她笑呵呵地将一大碗面有滋有味地吞下，翻出书本在15w的灯光下写下今天语文课布置的作文《我的妈妈》……

“小姑娘，你这50块是假的吧？给我换一张！”她还未来得及将接过的百元人民币放进包里，对方那对买了她九枝玫瑰的青年男女便变色道。

“啊！——不会吧？昨天一个人买走10枝付给我的，怎么会呢？”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天很冷，她却一下子额头冒出了汗。

“怎么会？怎么不会！你听这声儿？软塌塌的！50上面没有光泽，不会变色！”那男的抖了抖那张纸币，真的呢！不是脆脆的质感，而是绵绵的拖沓。旁边卖烤红薯的大妈凑近来，“来，我看看！——哟！姑娘，你这钱是假的，你昨天上当了！谁这么没良心，坑谁不好，坑个小姑娘！大冷天的，一站一晚上，真够损的！”大妈不禁骂起来。

她一下子不敢相信，一下子想哭出来，可望着对方探询与怀疑的目光，她只是慌忙着将那张百元的纸币还给了对方，同时接过对方手中的玫瑰，连同那张该死的50元假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是假的！”她一连声的道歉倒弄得那对恋人不好意思起来。那女的捅了捅男友的手臂，男的会意地高声说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受骗上当，不怪你！只是下次小心了！这样吧，给我们换一张，玫瑰花我们还要，也算帮你的忙怎么样？大冷天的，早卖完早收工回家吧！”“是呀！这么冷的天！我们也该回去了！”女的也附和着。“可是，可是……我找不开啊！我只有这张50，剩下的不够20块，都是散票！”女孩感激着，同时是无助。

那对恋人空着手离去，而女孩手捧的玫瑰越发的沉重，她感觉刚刚还被自己的玫瑰染亮的夜一下子黯淡了，像个无底洞，她越渴望那束光亮，便越是深深地陷了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真的不懂！

“姑娘？姑娘！”卖烤红薯的大妈推着笨重的三轮车走过来。

“啊？——什么？大妈？”女孩回过神来。

“姑娘，别想不开！大妈给你支个招，你找那暗的地方，趁着天黑把那50块找出去，就当没这码事！自个儿可别慌，黑的地方一准认不出来，打发出去再说！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天天晚上出来也不容易，可摊上这事儿谁也没辙，你找那有钱的换给他，他们也不在乎多50少50的，不像咱们，亏一毛钱也是命啊！”大妈好心地指点着女孩。

她迟疑了，换出去？找给别人？那张50元钱在眼前晃，那页缴费通知单也在晃！“——可是……”她多需要钱啊！

“听大妈的没错！又不是你骗人家，你也是受人骗啊！要骗就该骗不缺钱的人，凭什么越没钱越让人坑啊！”大妈忿忿不平地唠叨着。

是啊，我辛辛苦苦地攒钱，为什么上天要让坏人骗到自己头上？难道还嫌我辛苦得不够吗？难道这是故意在考验我吗？她的心一下子冷到极点，她饿、渴，更重要的，她告诉妈妈晚上补课要晚些回去，可是今晚可能会晚得离谱了。泪水溢上眼眶，她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路灯照着她，那双晶亮的眼便闪熠着一泓清澈。多美啊！——那盏头顶上的路灯望着刚刚的一幕，望着女孩美丽得像梦一样纯洁的眼眸，望着她的孤助无援的单薄，望着她绷得紧紧的小巧的嘴唇……蓦地，灯熄了，恰是头顶上这盏明烁！

“看！连路灯都在帮你！你也甭挪地方了，就在这儿卖吧！黑咚咚的，一会儿把那钱趁黑咕隆咚的找给别人，早点回家！我呀，得找个亮堂点儿的地方卖去了，要不再碰上那黑良心的得坑死我！”说着，大妈推起三轮车向斜对面光亮处走去。

趁着这黑，女孩的泪水终于涌溢而出。像两条小溪滑过嘴角，热热的，咸咸的滋味。一颗、两颗，沾染了花瓣，像坠着晶莹的露珠，只一会儿，便成了霜凌！没有人拭去那行泪，没有人换去她手中那张假币，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哭泣……唯独那盏路灯，在黑暗中守护着她，无言的安慰！它多想给她照一洒明亮；它多想带给她温暖；它多想替她站在寒风里，哪怕一个世纪，只要她不再有泪滴！可是它走不动，做不了，它什么也帮不了她，甚至陪她一同哭泣。只是静默着熄灭自己，静默着给她暗示，静默着祈祷：快！趁着这黑，把它换出去！它在替她急、替她伤心、替她烦恼，而她却全然不知。这头顶上默契的朋友，把明亮留给了晨曦，却在黑夜中埋葬了自己。

一个寒战，让她禁不住抱紧了手中的花蕾。一股芬芳扑入她的鼻翼，她奇怪着：寒冷并没有将芳香冰冻，手中的玫瑰盎然着生机，即便在瑟瑟的北风里。

“小妹妹，多少钱一枝？”有人问。

“哦，五块钱！”她深深吸了口气，像似丧气的皮球重新饱胀起来。

“好，给我来十枝，我送女朋友！”那大男孩一脸的幸福，似乎阳光被他带到了晚上。

手心里就攥着那５０元钱，打着颤递上去，另一只手接向对方的１００元。却忽然又止在空中，那５０元就这样被两只手四根手指夹在了半空。

他愣住了，不明所以。

“不！不许拿！”她竟抛出这样一句。

“啊——什么？”他收回了那只手，呆呆地望着她一脸的凝重。

“哦！对不起！我是说我想留下这张整的。您还有５０块钱吗？我不想找了！”她放松了表情，扮个鬼脸笑盈盈地说。

“哈哈，这样啊！吓了我一跳，我以为我怎么了呢！行！我找找，给你零的吧！”他爽朗的笑声将夜的寂寞驱散，一时间空气里弥漫了快乐的因子。三张１０元，三张５元，还有数了几遍的一把零钱，一并递给了她，而她也保留了那张假币的拥有权。可是，那不是富有，而是烫手。

还好，没找给他！看着大男孩带着满意而真诚的笑容离去，她暗暗庆幸着，没有让他的快乐遭受欺骗，也许今晚，他，和他的女友会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想着，一丝笑意重又浮在她嘴角，只是蓦地瞥到那张５０元，学费、老师的叮嘱、妈妈的愁颜，还有昨晚的作文……她怎么可以为了别人的快乐再加给自己的妈妈又一重忧虑与负担呢！妈妈多不容易啊！５０元，５０元啊！可以给妈妈买双棉鞋，她去年那双早就没有里面那层绒了，妈妈穿两双袜子还是冻脚，况且身为清洁工的妈妈每天都要站在大街上，无论天多冷，无论是否刮风下雪……想到这儿，她又想哭了。昨天，她还在作文里写道自己拥有一位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把买给妈妈的鞋送给了别人似的，好像做了一件极其对不起妈妈的事似的，甚至比没有得“三好学生”奖状还难受！

那盏路灯似乎闪了一下，最终还是黯淡着。像似轻轻地一叹，却无能为力！它望着她由欣然转而忧郁的神情，望着她单薄得似乎随时被北风吹倒的身影，望着她死死地盯着那张５０元假币，突然，擦！擦！擦！像撕碎一片落叶一样干脆！刚刚的５０元瞬息间化作手掌中的一捧碎片，且碎得不能再碎！她小心翼翼地收拢了它们，一并倒进垃圾筒内。妈妈是清洁工，她不可愿看到自己的女儿不珍惜整洁的环境。妈妈希望看到什么呢？她想起在作文里写的：妈妈常常挂在嘴边的是：“人穷志不短！”我们并不富有，但我们活得坦然；我们可能贫穷，但我们珍惜拥有；我们在艰辛中奋斗，并善良着感悟快乐；我们感恩，所以心安理得；我们自强，所以自信明天是阳光灿烂！我的妈妈没有财富给我安逸的生活，却在生活的磨砺中教会我什么是傲骨，什么又是志气！我不抱怨，只因为我很幸福；我幸福，只因为妈妈给了我正直、坦荡、坚强的个性！

妈妈，你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对吗？女孩微笑着想。

一轮月浮在天上，哦，不对，不是月，是熄灭的路灯重新点亮！亮得那么温柔，亮得那般皎洁，像月光，还流淌着玫瑰的芬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