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缘

文/扶向阳

我闻鸡起床，跟往常一样，首先撕去台历上的昨天，然后不由地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圆人民币，入神地读着。此时，妻子阿忠也起了床。她瞧我坐在书桌边，一动不动地读什么，便凑过来。“老公，你在痴痴地看什么呀？又有靓妹写来了情书？”以前，云南大理有个彝族女中学生，给我这个小小的小报编辑写来几封有情有意的信，还邀我去云南那边玩呢，什么看看西双版纳呀，什么看看蝴蝶泉呀……

我匆匆把钞票收起，尴尴尬尬地捂在心口，以压住胸腔中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口吃地说：“没看……什么呀！”

阿忠笑了，看着我狼狈的样子，说：“没看什么，你会吓成这样？又是那位小姐写来了情书，让我看看行吗？”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大步走了过来。

我不忍心把那张心爱的钞票揉成皱团，搪塞道：“阿忠，我真的没看什么，我只在看……看这张钞票有无金线水印什么的，我昨天领的稿费。”

“稿费？！你领的稿费！老公，你上个月说，这个月的稿费给我买衣服嘛，快，把钱拿来，给我。”

我惊愕了，不知所措，“我另外给你拿，”我连忙掏出钱包。

“不行，我只要你手上的。”

“这张是台湾版假钞。”

“假钞我也要。”

“我拿另外的给你，难道真的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那些不是你的稿费，我只要你这个月的稿费。”

“只要是相同数目的钱，难道不一样吗？”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并且完全不一样！”

“如此说来，你的钱上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的！”……在老婆大人的狂轰滥炸下，我只好说：“五年前，我在羊城签名售《星星草》得的。记得那是一个溶溶的春日，当我签完第十八本书之时，抬起头来，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即秀气又聪灵的那种。她弯着柳叶眉望着我，出神。”

“我看着她的那一泓清亮亮的目光，发现她的明眸中闪烁着火光，一种她那个年龄不该有的火光，或者通俗点说，是语言。她轻描谈写地告诉我，她跟她父母定居台湾……她说她好喜欢我的散文，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乡土情感。她说读过不少中外散文，也出过诗集。她说她这辈子很难找到她的白马王子……最后，幼稚的她真诚地说：‘你有点像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你多么像我用想象设计的那种男人。如果你要等，等我长大，等我成熟，等到祖国收回台湾，我和你就能成为朋友——不同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你认为呢？’接着，太阳下的少女陷入了深深的幸福之中，陷入了长长的憧憬之中，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良久，她说：‘扶桑，如果你真有那么大的毅力等我，我们就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真最纯的朋友！’话讫，她麻利地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百圆大钞，挥笔写了几句话，递给我……买了8本书，还多四十四元钱。她说不用找了，我坚持要找，她便说：‘真的要找，请你等到台湾回归祖国，你拿着它来台湾找吧。’”

阿忠说：“因为那片一生一世难得的情谊，也因为钱上那几句短短的留言，所以你一直到现在仍没有用它？”

我幸福地点点头，阿忠也幸福地点点头。

不知怎么的，阿忠倒在我的怀里，享受着我们共有的幸福。良久，她才说：“老公，你在广州签名售书的情爱故事，简单比希腊神话，还要神话，连我都深深地感动了。说实话，你散文小说中的那些故事，那些人物，可从来就没有今天这样真真切切地感动过我哟！才能公呀，恭喜你！等台湾回归祖国时，我同你一起去台湾，去看看你的最真最纯的女朋友。”

“好的。”我开心地点点头。

“老公，我去该不会打扰你们的情，打扰你们的爱！”

“绝对不会的，我想。”

不知什么时候，阿忠用双手捧着那张百圆钞票，一边看一边念：“‘临别赠言，山遥水远，你能等缘，台湾再见！’太浪漫了，这个女孩，太有味了，字迹端庄遒劲，一定是个美人！老公，你千万千万不要放过，也千万千万不要错过。我真心真意地恭喜你！”

阿忠又倒在我的怀里，微闭着双眼，陷入了深深地遐想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