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拓亚是父亲请来种植草皮的技术师,而我的父亲向来是个温儒和气的丈夫。我爱我的父亲,就好比我爱我的生命。
周日,父亲还是因工出差去了海外。我瞧见母亲一脸欢喜地站在拓亚旁边,拓亚抬起头注视母亲然后继续挥撒汗水忙碌着。而,母亲时不时给拓亚递去一杯解渴喝的饮料。
我抱着羁勒回到了后花园,羁勒是我收养的流浪猫。让我好好说这个家伙,它的毛泽泛光亮的黑色,一双漂亮且犀利的蓝眼睛。只有通常的时候,你抚摩它的脑袋,才会听到它极其享受的叫声。像一个情人在你面前撒娇。
拓亚收工时,已经是黄昏。母亲诚意邀请他留下来吃一顿美妙的晚餐,他悻然诺许。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大雨。我关上窗户,有些闷热。羁勒慵散地爬在地毯上,然后眯着眼望着我。
半夜,我还是被母亲的叫喊声吵醒。我爬起床,穿着起了摺子的白色睡衣,光着脚带着朦胧的睡意去了母亲的房间。她实在太吵了,我明天需要上学,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去纠正她这样的坏毛病。
母亲的叫喊声更大了起来。我杵在门口。再也无法思考。我看到母亲与那个工人拓亚赤luo着身子激烈地交叠在凌乱的大床上。我感到身体里逐渐散发的热能,羁勒在这个时候突然轻叫了一声,我望到羁勒在黑暗里冒着的蓝光的眼睛。然后我迅速抱着羁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上,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起来。羁勒精神地跳到书桌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羁勒让我更加感到心烦,我小声让羁勒安静下来。它嘶哑地低叫了一声,继续来来回回地走动。我无法忍受,打开窗户,将羁勒丢了出去,实在是让人讨厌的家伙!
(二)
我躺在床上,母亲与拓亚纠缠的画面继续在脑中反复演绎。我为母亲这样的行为感到奇怪,但我又无法开口去询问清楚。
羁勒站在窗外的阶台上,冒着蓝光望着我。我没有开灯,羁勒让我感到害怕。它浑身湿透了,黑色的毛发紧贴在身体上。它安静极了,我开始忏悔起来。我的羁勒,我太粗鲁了。我再次打开窗户,羁勒跳了进来。我坐在地毯上,用干毛巾为它擦拭。
窗外一辆车强烈的灯光射进了我的房间,哦,那是父亲的心爱的跑车。接着,车灯熄灭了,大门被小心地推启,我缩在门边望到父亲拿着黑色的雨伞走进了屋中,父亲依旧没有开灯。只是了换了鞋,然后往母亲的房间走去。我赶紧关了自己的房门,然后躲到被窝里。羁勒同时也挤了进来。
我听到母亲的房间里传来尖叫声,接着,有脚步声走近我的房间。我双手护着胸,蜷缩成一团。羁勒同样贴紧我的怀里。这或多或少让我有点安心。门被打开了,我知道是父亲。然后在黑暗里父亲轻轻唤了我一声,我没有回应。父亲像是得到了答案轻声关上我的门,脚步声远去。确定父亲离开了,羁勒探出黑色的小脑袋,然后用它微微粗糙的舌头舔起我的脸。
外面,雨,依旧下个不停。
(三)
我掀开被子,看到窗外父亲淋着雨拖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子往地下室那边走去。接着,又回到屋中重复拖着另一个黑色的大袋子去了地下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来。
羁勒突然反复抓划门板,急切需要出去。我也鼓起勇气,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羁勒跟着我小心地往地下室走去。偌大的地下室,已经荒废了很久。这更像一个禁区。
我隐约看到父亲拿着斧头的身影。羁勒安静地冲我眨眼。然后我们迅速躲到储放杂物的药物柜后面,借着暗淡的光线看到父亲握着斧头站在巨大的通气箱边。旁边横竖绑着两个人,是母亲与拓亚。
母亲头发凌乱地挣扎着,拓亚头上流着暗红的血,神色恍惚。父亲揪起拓亚,狠狠地推到一边。拓亚睁着眼,嘴中被布条封住后发出呜呜的恐惧声。母亲的表情更加扭曲,我的心脏也在痉挛。
背对着灯光,我只能瞧见父亲高举着斧头,很有力度的劈了下去。从拓亚身体里飞溅出的鲜血染满了父亲的脸。拓亚倒在地上,一阵颤抖后,也安静了下来,他的头颅滚到母亲的脚边。母亲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我的身体僵硬了。羁勒也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用舌头舔了几下我的脸。
母亲哀伤绝望地凝视住父亲,我的父亲裂着嘴保持完美的笑容。然后斧头再次高高地扬起,同时说了一句话,丽娜,我来拯救你!丽娜是母亲的名字。我产生阻止的念头,我无意碰落了药柜的物品。父亲转过身,握着斧头逼近这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时,羁勒冲了出去。扑到父亲的西装上。
父亲抓住羁勒,重重扔到通风箱上。我瞧见羁勒嘴里流出黑红的血,瘫痪地躺在地上似乎在做痛苦的挣扎。父亲的注意力还是回到了羁勒的身上,羁勒死了,最后被父亲踩在脚底,脑袋被踩扁,眼珠突兀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黑红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夹杂在一起。
我的羁勒死了,我的羁勒就这样死了。
(四)
父亲像一个屠父,我不得不这样形容他。哪怕我将他与我的生命相提并论。
那一夜,仅此那一夜。那个叫拓亚的男人与母亲的身体被父亲的斧头砍了无数块。然后父亲将他们碾碎的尸体与羁勒装进了黑色的塑料袋,拖出了地下室。我趁机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透过大雨我依稀瞧见父亲在挖拓亚种植的草皮,足足挖了几个小时,才将拓亚,母亲与羁勒埋了起来。
第二天,阳光格外灿烂。父亲将我从噩梦里摇晃醒。父亲疲惫不堪,但他十分愉快地告诉我,麦乐,我的小宝贝,生日快乐!他在我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他说他特意取消出差,是因为我六岁的生日。
这一切,我不知道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只明白那天以后我失去了羁勒,失去了母亲。
可我无法明白,父亲却跟那些警察说,母亲带走了存折与那个拓亚的工人一起消失了。所有人都认为母亲与拓亚私奔了。这件事便这样不了了之。可我的羁勒呢?没有人在意它。直到父亲为我带来了另一只羁勒,几乎与羁勒长得一模一样。抱着新来的羁勒,我才怀疑那夜我看到的是否是梦,亦或是真实的现实。
哦,回想这一切,已经是十年前的事。那年刚好是我六岁生日。可父亲与拓亚还有母亲羁勒那样的画面在梦中重复了无数次。这实在是让人害怕!
(五)
木挞在楼下大声的叫唤,麦乐,太遗憾了,我只能爱你!父亲站在我身边,微笑地望着我。
父亲说,宝贝,三个月前,你说你是爱木挞的。我摇了摇头,可现在我不爱木挞,我爱上另一个男生。
木挞继续在楼下大叫,我有些烦躁。父亲依旧这般纵容我。对此,他没有发表任何批判。木挞举着“我爱麦乐”的白色大布条坐在草皮上。父亲劝说了几次,木挞仍是无动于衷。
我跑下楼,木挞拉住我的胳膊说,麦乐,我知道你爱我,别逃避。我忍受不了他这样自以为是。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木挞,我爱上叫一个缚尚的男孩,他实在是太优秀了,让我无法拒绝。
木挞红着眼被我绝情地拖出了门外,我回到屋中,父亲依旧保持完美的微笑。不评说其他。
三天后,木挞死了。他站在五层的高楼上。一遍一遍叫,我爱麦乐。然后跳了下去。
父亲花了很多精力才安抚了木挞的母亲。父亲没有丝毫责怪我,他只是问我,一个健康强壮的男生为你跳楼,我应不应该难过或是感到恐惧?我嬉笑地站起身,这真叫人高兴,终于摆脱这个讨厌的家伙,我现在只爱缚尚!
父亲听完我最后一个字,愤怒地离开。直至深夜,潜入我的房中。粗糙的手捂住我的嘴,不容我反抗,他撕去我的衣服然后玷污了我。那是父亲酒精做得怪,还有母亲的阴影。父亲在那个夜晚,一直责怪我抛弃一个深爱我的木挞。就好比母亲背叛了他。
……∮
(六)
次日。父亲便为了他愚蠢的行为,做出了沉重的忏悔。他跪在我的跟前,流着泪道歉。可到了夜晚,他又一次潜入了我的房间。这次我没有反抗。他说,或许我更适合爱你,就好比我一直深爱你的母亲!
两个月后,我便与缚尚逃跑了。坐上火车去了南下的“丫谷镇”。在小镇的旅馆,缚尚第一次亲吻了我,他说这感觉太美妙了。我深爱我的缚尚,就好比我深爱我的生命。这,从此,再也无人代替。
可随后父亲还是找来了,缚尚跪在父亲面前,希望得到成全与宽恕。父亲常叹一口气,然后单手拍了拍缚尚的肩膀。
缚尚,我的缚尚!我的缚尚消失了!
我被迫与父亲回到自己的居所,父亲依旧与往常一样。一切恢复如初。
(七)
父亲昏睡在我旁边,这个安详平静的父亲。鼾声起伏不定。我捂着脸,思念我的缚尚。
然后我瞧见一个影子,他说,让我们来完成一个协议。把你火热的心交托给我,我宽恕你今夜无罪,快来动手执行你的任务。
你是谁?
……
我签下了这个协议,我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斧头。就如当初,父亲挥舞的那一把。我的缚尚,我的缚尚就是被父亲碎尸埋没了。
深夜,父亲依旧平静沉睡,我闭上眼举起了斧头……
我重复着无数次出现在梦境的动作,将父亲的尸体拖进地下室,碎尸,埋在后园的草皮下。然后完成了协议,我火热的心重新归于我的体内,只是这颜色成了黑色。
这一夜,我达成了魔鬼的协议书。
我无罪,这是在拯救父亲,洗脱他的万恶的罪名!
(八)
事后,我一个人晃荡在房间里,外面依旧下着雨。
缚尚一直在外面敲门,然后破门而入。我惊慌地望着他,这,这或许哪里错了。他指着我嚷着什么,我脑中一片兵荒马乱,然后便不再有任何知觉。
醒来时,我依旧望到缚尚的脸。还有白色的四周和穿白色大衣的医生。
她醒了,没事了。
……
几名警察走到我的床前,他们递给我一张照片。是母亲与拓亚。他们说,十年前报得失踪案,现在已经查到。母亲与拓亚,一年前,已经在澳大利亚双双出了车祸证实死亡。
不,不,不,他们是被父亲碎尸,然后被埋在了花园里。你们一定是哪里错了错误。
我指着一群人不可置信地大叫,缚尚按住我,他说,上次突然消失,是因为他的母亲,突患大病,不得不立即赶回去。为此,他感到抱歉!
我仍是尖叫,脑袋里不断转换十年前的画面。母亲与拓亚的奸情,父亲的报复,羁勒的死。这绝对没有错。
(九)
我如同被催眠恍恍惚惚神智模糊,可依旧感受到缚尚的脸在我眼前晃动。我没有任何力气。
一个高个子男人,说,她其实早已患有很严重的狂想症,症状的后果对患者将来造成心理扭曲的因素有很多。
王医生,什么是狂想症?
狂想症,可以举例说明。当某个人受到刺激以后,会因为某一件事,联想到很多其他动态的画面。另一种说法,狂想症是对外界事物的意识流型的联想,联想到不能控制。这有些关于人的心魔而定,其实具体我们也要根据当事人来推断。
那么,现在麦乐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什么地步?
现在甚至已经受损到精神分裂症,如果再不加强治疗,很有可能导致患者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
(十)
半个月后,所居住的地方已经被政府拆迁。之后,他们的挖土机刨出了父亲的尸体。被砍成无数块红色的肉状,恶臭。
案件很快被调查出,我涉嫌杀人。我仍是无动于衷,我无罪,这是与魔鬼达成的协议。他背负太多的罪名,我在帮他洗脱。
缚尚,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他憔悴不堪。我心疼的无以复加。可我不能跟缚尚走,我被关在一个叫精神病院愚蠢的地方。
我总被一群人拖来拖去,接受各种强化治疗。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名。
……
现在,窗外,又下起了雨。
魔鬼又找来了,他说,让我们来完成一个协议……
本文已被编辑[寂寞的阴天]于2007-2-3 23:47:0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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