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秀梅是五里铺顶尖的好姑娘。

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心灵手巧，学得一手好针线，好锅灶。拿当地人的话说是家里家外，灶上灶上都难不倒的主儿。所以不到十五岁就媒人一茬接一茬的，一个前脚刚出，一个后脚就跟了进来。

秀梅他爸村里人都管叫老赵，是小镇上远近闻名的秀才，肚子里也颇有些墨水。

老赵对村里仅十四、十五岁的姑娘就出嫁很不以为然，“都还没有发育熟的人怎么能结婚生子”，为此他经常暗自摇头叹气。下决心自己的姑娘不到十八岁，绝不让她们结婚。

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被老赵回绝了一拨又一拨。

老赵生性好胜、固执，说话声音很高，气势当然也不凡，再加上因为从骨子里瞧不起那些没文化的人的愚昧无知，自然态度就不是很好。

渐渐的便有些小心眼人的认为老赵太过傲慢，目中无人，就造了一些谣言出来。时间一长，这些风言风语便流传开来。有的说老赵的大女儿（秀梅）满脸麻子，有的说她有袖子（意即狐臭），夏天根本近不得身，甚至有的说她说话结巴，或是一只腿子有笔病等等。起初只是一两个人悄悄议论，后来越说越玄，千奇百怪的笔病都加到了秀梅头了，居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门话题。

没有不透风的墙，谣言传来传去，最终还是传到了老赵耳朵里。他几乎气炸了肺，便狠狠的说非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人人羡慕的婆家不可。

谣言越多，前来说媒的人越少，女儿的年龄却越来越大。

老赵急得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整天吧哒吧哒吸汗烟。

二

眼看腊月将至，这一天天上飘着稀稀拉拉的雪花。

老赵家刚吃完早饭，就来了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两撇小胡须，一双圆遛遛的眼睛一进门就滴遛遛到处转。

原来这是老赵多年不见的一个远方表弟，叫来喜。

来喜是来给秀梅提亲的，男方跟他一个村。照他的话说，虽然在山里，地方是差了一点，但男方家境很好，新盖的二层小楼房，红砖到顶的院墙，是他们村的首富。那个叫二牛的青年是他们家的老二，高个子，四方脸，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

来喜唾沫星子四溅，说得神乎其神，就好象秀梅跟二牛是老天早就注定好了的一段美好姻缘一般。说得秀梅她妈喜笑颜开，老赵也已有了七分动心。

老赵便跟来喜约定初二缝集的时候男女双方亲戚在镇上看人，再作决定。

冬天的集市好生热闹，庄稼人闲着没事，吃过早饭都好逛个集，看个热闹。

秀梅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换上了一件新衣服，由堂嫂子领着来到镇上。老赵两口子远远在后面跟着。

秀梅和嫂子站在镇上新修的综合商场门口的台阶上，街道人熙熙攘攘，不远处有几个人绕来绕去的在她们前面转悠，一会儿嘀嘀咕咕，一会儿又指手划脚。秀梅心想偷眼看一下，可脸已有点发烫，头沉沉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老赵虽然担心对男方一家根本不了解，但一来是自己表弟作媒，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差错，二来秀梅年纪已经快19岁了，没时间再去细细打听。再说二牛壮实高大，五官也还端正。于是在来喜的再三催促上，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说，“成，就这么定了吧，喜事越早办越好。”

秀梅跟二牛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三

说办就办，两家人便开始忙活了起来。腊月二十一，天上依然飘着零星的雪花，天气冷得刺骨，秀梅嫁到了二牛家，老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心窝里。

这个地方叫阴洼山，三面环山，一面是一条窄窄的狭口通往外面。二牛家在阴洼山八社，离他们这个社大约十里就是娘娘山，一到农历十月，山上就已经积满了雪。

二牛家条件的确不错，秀梅公公常年在外，说是在贩买冬春早，很有些钱，一个小平台一遛六间的红砖瓦房，瓷砖贴面的大门，门顶上高高的三间小洋楼，在这个山区小村里分外耀眼，几乎所有来这里人的远远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二牛他们的家。

结婚的时候，婆家仗着自家钱多，就没怎么把秀梅娘家人放在眼里，老赵心中虽然不快，但为了以后女儿的生活，也就没吱声。

婆家人口很多，公公婆婆，哥哥嫂子和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小姑子（另一个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姑娘，加上秀梅一共九口人。

一顿饭就要做一大锅，自从秀梅下灶后，嫂子和小姑子再也没踏进厨房门半步。秀梅做饭、辟柴、挑水，什么活都一个人干，累的不说，还时不时要遭受婆婆的训斥、嫂子的白脸、小姑子的挑惕。有一次晚上想给二牛说说，刚一开口，二牛就粗声粗气的说，“怎么，你是我们花钱娶来的媳妇，你不干活谁干活呀？”秀梅似乎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冰窟窿里，只觉冰冷彻骨，找不到一丝丝的暖意。

小姑娘名字叫霞霞，在这个家里，唯有她对秀梅最好。虽然小姑子看得很紧，不让她跟秀梅太近，可一不小心，她就偷偷地跟在秀梅后面。秀梅天生就喜欢孩子，加强霞霞乖巧可爱，私下里也逗她玩，或是一边干活一边给她讲故事。两人越来越熟也越来越亲近了。

一天秀梅正在后园里劈柴，霞霞天真地说要告诉秀梅一个秘密，说二牛叔叔其实不是她的叔叔，秀梅来之前她叫他爸爸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奶奶让她叫叔叔，还说这件事不能告诉秀梅，不然会揪她的头发。

秀梅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斧子劈到了自己的左手，倾刻间血流如注。

四

秀梅躺在床上，听着二牛沉重的鼾声，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包着破布的大姆指仍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在娘家绣花做针线的那双纤手早已粗糙不堪，再苦苦累的活她都默默干了，再大的气也受了，本来一心想凭着自己的勤劳与忍气吞声换得婆婆与丈夫的认可，那怕是同情也罢，勉强过日子就行了。哪一个农村女子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可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居然是个离过婚的，而且还有一个将近5岁的女儿，他们一直在欺骗自己。

想到这里，实在气不过。便推了推沉睡的二牛，想问个究竟。二牛正睡得香，被秀梅这样一推，已是火冒三丈，也不问原由，狠狠骂了两句粗话，便又沉沉睡去。秀梅一肚子怨屈没有地方发，只好蒙在被窝里抹眼泪。

第二天早上二牛看见秀梅肿得核桃似的眼睛，便问原由。秀梅质问他为什么骗自己，二牛先是一愣，继而说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的，还信她说的干吗。再说咋的，就凭我们家这个条件，还配不上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不然也不会……

二牛说到一半就止住了，秀梅本想问个究竟，不然也不会咋了，可听见婆婆已在外面嚷嚷，说这么晚了还不起床，真是有人养没人教的，等等。秀梅赶紧跑出去拿起扫帚扫院子。

吃早饭的时候二牛和他妈嘀咕了半天，后来婆婆指桑骂槐又不知在骂些什么。从地里干活回来，秀梅看见霞霞也眼睛红红的，见了她就躲，不敢靠近。从此，秀梅便失去了这个家里唯一的朋友。

好不容易盼到回娘家，秀梅一进门就哭，得知原委后秀梅母亲一下子瘫坐在炕上，半到吭不出声来。老赵气狠狠地骂来喜狗娘养的，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这么坑人。再看看女儿那么裂满风口的双手，打心底里难过。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也就只能这样了，只能怨女儿命太苦啊！

从娘家回来那段路，秀梅走走停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足足走了半天。回到婆家时已是太阳落山。见秀梅这么晚回来，而且眼睛红肿，婆婆便一脸不高兴，秀梅问话也当作没听见。二牛更是在嫂子、妹妹前觉得没面子，便恶声恶气，给秀梅脸色看。

秀梅所有的梦已经完全破灭，她方才明白靠自己的忍气吞声在这个家里是找不到地位的，那个号称为是自己丈夫的男人，除了需要时粗爆的扯自己的衣服外，对自己有过哪怕是一丝的体贴与疼爱吗，甚至是一点点可怜与同情？在这里她看不到一丝的希望，感觉不到一点点温情，那她还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父亲说自己命不好，命不好也罢，既然本就不好，也就不用自己再去苦苦争取，倒不如破罐子破摔，那又怎么样。

一旦下定决心，秀梅就如她父亲般的固执劲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这一下倒不要紧，二牛家闹反了天。

五

首先是秀梅不再每天给婆婆端洗脚水了，不再给婆婆洗内衣内裤了。

然后是早上一起床就直奔厨房做饭，扫房的活留给嫂子，管她干不干。

再然后就是跟二牛冷战，不理睬他，有时他回来晚了就不给他重新做饭，让他去啃干馍。

这种抗议自然是得不到好结果的，在婆婆的撺掇下，二牛便经常掌打脚踢，有一次甚至拿了一个柳树棍，抽得秀梅浑身青一块，紫一块，没一个好地方。

秀梅无数次的想，这种日子怎么过下去，甚至想到去死，有一次被丈夫打完后她气不过就偷偷在厨房里喝了一把咸面，结果让他们发现后，又是给她灌浆水汤，又是灌大粪，恶心得她好几天都没有吃饭。

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有一天夜里，秀梅趁二牛沉睡的时候，悄悄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偷偷从厕所里钻出去跑了。

秀梅不敢回娘家，父亲经常说女人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眼里离婚是最丢人的事，他不仅会把她再次送回去，而且还会因此而骂母亲没有教育好女儿，母亲是最怕父亲的，比女儿们还怕。所以她不能回娘家，一方面是不想再次父亲强迫送回去，另一方面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母亲受累。

夜里一片漆黑，她感觉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瑟瑟响动，眼泪一下子没有了。回头看看，身后什么都看不见，就轻轻咳了一声给自己壮壮胆。然后头也不回飞步向小姨家跑去。小姨家离这儿很远，至少有三十里路，当她汗流夹背的出现在小姨家门口时，天已然大亮。

小姨是最疼秀梅的，看秀梅这副狼狈样，又气又伤心。秀梅诉说完自己所受的折磨，又跟小姨抱头痛哭了一场，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又叮嘱小姨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在这里。

不到下午，堂哥带着二牛就来找秀梅了，秀梅白天躲在草垛，晚上才偷偷钻出来。第二天，又来了，秀梅还是没有露面，第三天，秀梅的母亲又跑来了，哭红着脸说到处找不到秀梅，其他人都到别处去找了，是不是秀梅这孩子想不开干了傻事，边说边哭，小姨实在看不过，就把秀梅拉出来。

村里的几个老人都被请到了秀梅家，他们数落了二牛几句，说再怎么者打人是不对的，又说秀梅以后不要给丈夫和婆婆顶嘴，要懂得孝顺。老赵看女儿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非常生气，便狠狠地骂了二牛一顿，说以后秀梅做的不好你再怎么骂都行，就是不准再打人，如果再要打，我就来领女儿，二牛红着脸一言不发。

秀梅在父亲的逼迫下，带着十二分的不愿由堂嫂送往婆家。

六

老赵生硬的态度吓着了二牛，还是二牛担心秀梅会象前一个媳妇一样想不开而去跳涯（那件事让他们破费了好多钱才得以摆平），所以对秀梅的态度明显好转。

秀梅一想，这真是自己的命，逃也逃不脱，便死了心，就这样将就着过日子吧。

二牛家虽然有钱，可从不给秀梅买东西，一开口便说当初送你那么多礼钱都去哪儿了。秀梅也懒得去吵，便常偷空做一些鞋垫，绣几对枕头什么的，捎给在镇上开小铺的表姐去卖，或是给村里其他人打个毛衣等，倒也能换得几个零用钱。

吵的少了，可慢慢的秀梅觉得二牛越来越喜欢往外跑了，经常是半夜才回家。秀梅也懒得去问。有一次彻夜没回来，第二天秀梅一问，二牛便冷冷地说是去打牌了。

秀梅越来越感觉周围的人在她后面指指点点的，但不知道原因。她去挑水，远远看见一帮年轻媳妇指手划脚说些什么，可一看她到来，便都闭口不说了。等她挑上水走，她们又在后面嘀咕开了。秀梅问了好几个人，她们都说没什么啊，有什么事啊。弄得让秀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一天夜里都快到十二点了，秀梅还在灯下做鞋垫，二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浑身是土，右胳膊流着血。说是跟朋友出去玩不小心摔倒，石头割破了，但那细心的秀梅明明看也那是一条很深的刀口，看二牛不承认，也没再多问。

第二天村里传遍了，说王五老婆跟某某偷情，让王五半夜逮住把他们每人捅了一刀。王五老婆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要脸，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她也能搭上话，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勾起一来一眨都不眨。她跟村里好几个男人都有些传闻。

秀梅的眼冒金星，两眼直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方才明白这一段时间二牛为什么总是老往外跑，才明白他为什么经常半夜才回家，才明白他为什么好长时间碰都不碰自己一下，才明白那些人在她后面指指点点什么。原来所有人都早知道，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她彻底绝望了！

如果说以前还有推日子下山的想法的话，在那一刻，秀梅毅然断绝了跟这个男人生活的念头，她表面上一声不吭，暗地里开始盘算，她真的不再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既便是，哪怕拼死也得搏一搏。

秀梅把自己做的针线活全部拿到镇上让表姐代卖，然后把钱一分一分攒起来。她一边默默地干活，一边找机会。

因为这次事件中她一反常态的平静与冷淡，倒引起了婆家人的怀疑，他们害怕秀梅嘴上不说，内地里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看得很紧。

事情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二牛家平静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们也便放松了警惕。这一天二牛大姑姑家儿子结婚，他们一家全部去吃席，只留下秀梅一人看家。秀梅等他们走后，也顾不得吃饭，慌忙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赶到镇上，从表姐处拿上卖针线挣的钱，匆匆赶到车站，满含泪水悄悄地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20年的地方。

七

城市里很热闹，秀梅初到这里啥都新鲜。可天渐黑，街道上人越来越少了，自己要到哪里去？秀梅才感到好害怕。背着两个大包，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时不时有几个留着长发，斜叨着烟的男人过来嘻皮笑脸的问，你要找住的地方吗？

秀梅感到好孤独、好恐惧。幸好小时父亲送她上过几天学，还认得一半个字，便找了一个叫“便民旅舍”的地方，一晚上8元钱，也不算贵，就住了下来。房间里放三张床，床上铺的很薄很旧，但还算干净。

老板娘好像60多岁，满脸笑容。第二天秀梅就向她打听城里什么地方能干点活挣口饭吃。老板娘得知秀梅的不幸很是同情，说她的弟弟开了一家饭馆，不知道缺不缺人手，就帮她问问。

两三天以后终于等到回话，说她弟弟的饭馆暂时不要人，不过另外一家饭馆需要，让秀梅去洗碗，第一个月试用，包吃包住100元，如果好了，以后每个月两百元。秀梅真是打心眼里感激，千恩万谢，辞别老板娘，来饭馆上班。

在城里人眼中最脏最累的洗碗的活，跟秀梅过去所受的苦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加上秀梅本就灵巧、麻利，所以除了干自己的活外还帮其他人抹桌子、捡菜等，颇得其他伙计好感。

再说秀梅那张俊俏的脸，由于在二牛家风吹日晒，加上经常不抹油，所以粗糙不堪。这到城里没几天，风吹日晒没有了，水也好了，加上秀梅买了一袋蛇油膏早晚洗脸后涂抹，渐渐恢复了白净。饭馆里生活不差，脸蛋上也有了红润。

饭馆老板看这山里来的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便经常斜着眼睛盯着秀梅，有一次趁人不备时偷偷捏了一把秀梅的屁股，吓得秀梅出了一身冷汗，就再也不敢在这里待了。老板因为秀梅自己要走，硬说是秀梅不讲信用，扣了她半个月的工资，秀梅拿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再一次流落在城市的街头。

后来秀梅找到一家小吃店打工，女老板待好不错，秀梅干活也很买力，生意十分红火，秀梅也攒了一小笔钱。秀梅与经常给店里送货的青年小林脾气很相投，老板看出两人心思，也乐得做这个媒。秀梅便告诉他自己的过去，原来小林也是婚姻不顺，离过婚的，所以愿意等秀梅去跟二牛办离婚手续。

秀梅再一次回到五里铺，已经是两年以后。

原来两年前她走了之后，二牛家愣说是她跟着男人跑了，非要秀梅家赔偿损失，带了好多人生拉硬抢把秀梅家那头老牛牵走了。老赵找不到女儿，占不上理，拿二牛家没办法，只好任由二牛家作威作福，听了好多羞辱的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等二牛他们一走，就把秀梅妈狠狠揍了一顿，说是没教好女儿，给老赵家祖宗丢尽了人。

母亲的心在女儿身上，找不到女儿，秀梅妈心急如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以泪洗面，再加上老赵没完没了的责骂，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倒了，等救醒过来，眼前居然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秀梅哭成了泪人儿一般，跪在母亲面前不肯起来，秀梅妈颤微微的伸出干裂的双手摸着女儿的脸颊，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一叠连声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牛家半年前已经娶了第三房媳妇。

一个月后，小镇上新开了一家小吃店，麻辣粉、包子、烧烤、炒菜……秀梅和她的大妹子说笑着包包子，小林忙活着招呼客人。

小店里不时传出一阵欢笑声……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2-2 17:59:3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