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看她吃糖的样子,那么专注,像似甜蜜中仍包含着无数种滋味,让她细细的品,怎么品也品不够!于是,棒棒糖、口水糖、咖啡糖、水果糖、太妃糖、跳跳糖、夹心的、牛奶的、橡皮筋般粘牙的qq糖、叭叭作响的泡泡糖……他统统买给她,像似情人间手捧的鲜花,那糖纸也五颜六色着,总揣在她兜里酝酿甜甜的美丽!而他只是傻呵呵地望着她快乐的剥开糖纸,心满意足的嚼着,即使是棒棒糖,她也从没有耐心等待棍棍上的球球自己融化,听着“咔咔”的声响,他觉得是种享受。那一次在公交车上,她目不转睛地咬着糖块,他轻轻地将头枕在她肩上,车窗外是午后的冬阳,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他感觉到她的发梢垂到他的面颊,耳朵里捕捉着每一声糖块破碎的声音,像听着春天的冰床一点点开裂来,四周都漾着刺目的光亮,他觉得自己也一并融化,只希望这趟车永远不要到站,永远继续着向前。
可是喜欢吃糖的她总是瘦瘦的,尖尖的下巴、细细的眉眼,连同柔柔顺顺垂在肩头的长发也清清秀秀的透着单薄。而从不吃糖的他却高高大大、憨憨胖胖的,她总笑他像只北极熊,他们还约定蜜月到北极去旅行。有时候,顽皮任性的她也会逼着他陪她一起吃糖,“不行!必须吃!不然到时候你去北极,我就到热带雨林里,让你买了糖只能喂企鹅!”她撅着薄薄的嘴唇的样子总让他心疼,轻轻地勾一下她翘翘的鼻尖,惊讶的大呼:“咦!我还没说,你怎么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北极熊的事业啊!真了不起!我一说你就猜中了!北极熊说啊——他要把糖统统攒下来,喂一只小企鹅的,本来是想保密的,谁知道被你一下子就说穿了!真郁闷!”
她才把手上那张晶亮的糖纸折成一只精巧的纸鹤,听他这样说,一下次将它抛到他厚重的脑门上,“好呀!你说谁?再说,看我的战斗机怎么收拾你!”
“哈哈,说谁?谁刚刚撅着企鹅嘴就说谁!谁有恋糖情结就说谁!”他大笑着将她揽在宽大的怀里。“谁有恋糖情结?谁是企鹅嘴?好呀!你竟敢笑我!”她推开他,双手舞蹈着打在他胸上。“好好好!我有!我有!我有恋糖人情结总可以了吧!你个小糖人!”他告饶。而她欲张开争辩的企鹅嘴却被他温柔的恋糖人情结牢牢的粘住了……
也许注定了南极的企鹅与北极的熊只能守着各自的冰天雪地,即使冰川也可以像冰糖样融化,可是在他们找到那叶诺亚方舟之前,女孩父母的干涉像洪水猛兽样吞噬了他们沉浸太久的甜蜜。只因为北极熊可以用糖果调味爱情,却没有金钱打造婚姻,他可以给她今生今世的快乐,却无从给她的父母一个近在眼前的奢华得近于天方夜谭的神话,除非他也拥有一盏阿拉丁样的神灯,否则他们绝不会将掌上明珠般的女儿嫁给都市游牧一族的布衣。
她被关在了家里,暂时失去了自由的权力。他徘徊在这座高尚住宅小区门口,镂空的铁艺护栏横亘着他们之间的思念。他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有什么意义,更加沮丧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甚至一度想到自己给不了她一种舒适、安逸的生活,痛苦中选择了放弃。可是,他管不住自己,脚步像被施了咒语,不由自主在下班后驻足在这里,数着口袋里的糖果,一颗、二颗……直至东方的星现,也是一颗、二颗……
一周、两周,三周过去了,她将被父母带出国,无论瑞典还是新加坡,对于他们都意味着天人永隔。倔强任性的她想到了逃亡。打开阳台的窗户企图从四层攀附着别人家的空调架逐级空降,大胆而荒唐的想法最终让她一失足跌落下来,径直戳向绿地上的井喷,冬日里依旧碧青的草坪刹时蒙上一摊殷红,散落的玫瑰化作血色的泪滴。人们惊呼着,她的母亲当场晕了过去,而门外的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看到的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春天来了,玫瑰却萎谢了;企鹅真的去了南极,北极熊的蜜月便成了一个永远裹在糖纸里的秘密。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收藏着那些异常美丽的秘密,静静地将糖果装在精致的盒子里,像一位固执的收藏家,从不忍心轻易送给谁,也从未见他吃过一粒!
直至有一天,或许是七年,或许是五年过去了。时光真的太匆匆,他除了美丽而甜蜜的收藏,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高尚住宅,只是空空荡荡的,陪伴他的依旧是不断增长的果盒和从来不吃一颗的糖果。朋友们好奇着,后来便习以为常,将其视为怪癖,再后来几位经商的朋友劝他下海,“既然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为什么不趁年轻再搏一把?!况你也有这个头脑与才智!”想想,他觉得也有道理,几年的白领生涯说白了不过给别人打工,自己作自己的老板也不枉活一遭。然而奇怪的是,他创业投资的领域既非高科技产业,也非流行时装、房地产开发,偏偏是一粒小小的糖果,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
他的收藏不仅仅在家里了,整个制作加工基地都成了他甜蜜工程的实验室与博物馆。他的糖果事业扩展到海外市场,而他的思绪却越来越多的忆及过去。“我真的老了吗?”问自己,萧疏的鬓发已真的如北极熊样雪白。
在黄昏的糖果博物馆门前,总有一个孤独的老人缓缓地踱着步履,就像这座独一无二的糖果博物馆一样,吸引了路人的视线。人们好奇的目光总会瞥到他手中持着的棒棒糖:一只憨憨的北极熊,一只翘着嘴巴的小企鹅。只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知道:他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糖果开发制造商,也是这座糖果博物馆的投资建造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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