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点来钟就启程前往我的故乡桑植。
一路的山路弯弯,一路的落叶飘飘,屋后的板栗熟了吧?门前的柚子飘香了吗?
上坡,上坡还是上坡,转弯,转弯还是转弯,下坡,下坡还是下坡。在这样的山路上开车,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音响里恰巧播放着李琼的《山路十八弯》,不由得苦笑,哪里是十八弯?八十弯都不止呢!
中午十二点多,终于到了桑植县城,看里程表才80多公里,居然走了将近四个小时。真是关山重重,想说回家不容易。
还是先去大姐夫家吧。大姐夫原本在乡下居住,儿女大了给他在城里买了房子。虽然大姐去世已经十年,大姐夫也有好几年不见,但是我每次回去都是先去看他的。毕竟兄弟一场,何况他原本对我就不错呢。
到了大姐夫楼下,居然不知道怎么叫门。犹豫再三,张口叫出的竟是外甥的名字,唉,几年不见,居然潜意识里就生分了,一声“哥”都叫不出了。想起大姐如娘亲一样地带我,还送我上高中、读大学,突然就泪水纷纷了,又怕别人看见,赶紧低头擦拭,又如何擦得去?
大姐夫应声开门下楼,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显然多了些岁月的沧桑。他见到我很是高兴,门也不进,拉起我就往外走。说,今天到外面吃饭。我知道,他一直很节俭,但是对我,却一直是很大方的,没一点生分的感觉。
吃完饭,当然是下乡看望我那苦命的大姐。买了些纸烛鞭炮礼花,我们就径直往贺龙故乡洪家关开去——姐夫和贺龙元帅是真正的老乡呢。一路默默,一路无语,只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姐长眠的小山下。
步行上山,几分钟就来到大姐的坟前。姐啊,我看你来了。顾不得烧香燃烛,已然泪流如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大姐去世的时候,才刚刚过四十岁,而今十年过去了,却仿如昨日。坟上杂草萋萋,你,温柔的声音,你,美丽的面容,你,一切的一切,都,永远,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啊,“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姐夫替我烧香燃烛,点上礼花,神情凄然。
回城,一宿无话。第二天,启程回老家,还是姐夫陪我。又是山路弯弯,落叶飘飘,几经辗转,中午时分,抵达村里的小学旁,再往前,就只能走路了。
村里的小学,也是我曾经上学的地方。当然,当年的老师都已经退休了,有的还不在人世了。还是去看看吧,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怎么就感觉那么小呢?小时候,不是觉得挺大的吗?“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今天,童年的梦想大多实现,可是童年的时光却一去不返了。启蒙老师的儿子在操场边修了房子,看到我们,招呼我们进去,抽烟,喝茶,吩咐他妻子赶紧做饭,很热情,有乃父之风。
下山,要淌过一条小溪,再上山就是我的老家。小溪浅浅,溪水清清。那时候,每到夏天,我都和小伙伴们在小溪里嬉耍,抓螃蟹,摸小鱼,学狗刨,真是不亦乐乎!
上得山去,远远就望见老屋了。老屋是木房红瓦,原来也还漂亮。可是,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现今是大哥和阿姨住着。多年不见,板壁斑驳了,红瓦也褪色了,还坏了不少,老屋是更老了。看来,这次回家是该好好修葺一下了。
大哥和阿姨见我回来,特别高兴,杀鸡的杀鸡,做饭的做饭。屋场上的几个叔叔婶娘也过来拉家常,并相约每家至少要吃一餐饭。他们给我排好了顺序,依次轮流,真像回家过年一样啊。
在家三、五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临别,阿姨抹泪,大哥难舍。板栗,柚子,他们送来了,黄豆,茶叶,他们也送来了。说不尽的珍重,道不尽的关怀。
渐行渐远,泪水潸然。
2007年2月1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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