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深圳,积于对这座现代化都市中游览圣地的憧憬,及释放连日的紧张工作对身心带来的疲惫,几乎每个周末,我都会利用这个难得的自由支配时间,去对梦中深圳的每个景区进行实地“探索”。
2007年1月2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在同事阿昌的邀请下,我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所在的网上论坛自发组织的那个“驴友团”,开始了一段非同寻常的野外攀爬之旅。目标为深圳之巅——梧桐山。
清晨,当一场较沉的睡梦尚未完全苏醒时,一阵刺耳急促的手机闹铃像一根鞭子一样,将我没头没脑地惊醒。待定下神,转念想起今天的登山之行,一股热血便像“井喷”一般,迅速地在心中升腾了起来。于是,在草率地过完早并在附近超市简单地选购了几样饮食物品后,便随阿昌一道,急匆匆地从岗厦搭乘地铁并转坐公交车,风尘朴朴地赶到了事先通知的集合地点——大望。
尽管如此,但还是错后了原定十点半集合时间的十分钟。所幸“驴友团”的大部人马看起来都非常兴奋,个个也显得十分绅士,耐着信子等了一波又一波后续的“驴友”,丝毫没有久违的怨言。
此次“驴友团”几乎是青一色的年轻人,这也许与这座年轻的城市为年轻人所主导有必然的联系。另外,也有不少人将自已经过细致地全副武装,几乎登山所汲及到的遮阳帽、手杖、手套、绷带、毛巾、食品、饮用水、小刀等备用品一应俱全,颇具几分“专业”色彩。
十一点整,“驴友团”的二十名成员全部集结完毕。在领队“老大”的一声号令下,终于出发了。
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后,一行人马终于在路的尽头处的梧桐山脚下入口处停了下来。在点完名(网络用名),陌生的面孔相互嘻笑地打个照面后,整个团队便被分作前、中、后三个小组间隔着前行。前队打冲锋开路,后队照顾收尾,中队则承前启后,各小组均有人压阵。
爬上入口处那段陡峭的水泥阶梯,再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后,一条掩映在杂乱草林下的小溪迎面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溪水清澈透明,绕过每一个凸起的石头,温柔地流淌着。也不知从何而来,流向何处。
出于对险境的好奇,也凭借当年一股作气攀爬上“赛武当”的豪气,我始终紧随着前队一起披荆斩棘、冲锋陷阵。
然,索溪途中竟没有一处平地,几乎所有行程均靠脚尖在千奇百怪的石头上来回颠簸。有上蹿的、有下跳的、有左拐的、有右磨的,有石桥,也有独木桥,有沟壑,也有深潭,在完全的自然状态下,稍有不慎皆有可能落水或被岩石碰伤。偶然也会遇见几个“蜀道”,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思考穿行,最终都会绕旁边险恶的山道实施迂回翻越。
就这样,不知颠了多久,也不知歇过多少回,总感觉脚底一阵阵的发麻,内心也对频繁的踩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惯性,若突然在一块平地上站立,双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同时,越往前行心里越会对这望不断的境头产生厌烦甚至憎恨之意。再回头望望身后的队友,庸懒的神态、郁闷的表情似乎诉说着这段比“苦行憎”还劳累的“断脚”之路。但,所幸没有一个“驴友”打退堂鼓。
也许是时近中午该解决“温饱”问题的缘故,也或一路疲于奔波急需一个歇息之所,在队伍疲惫不堪地行至密林间一块开阔地时,“老大”的传令收住了众人沉重的脚步。
抬眼,但见这块并不徜徉的空地前,有一个老长并倾斜的巨岩赫然矗立着,岩石上长满了一绺一绺的青黑色苔藓,同时有极薄的溪水紧贴岩石的肤面上潺潺地往下滑,直流向下方的一个小水潭。空地四周,横七竖八地被大小的石头所占据。显然,这是索溪之行的尽头,也是补充给养的天然之所。
于是,整个队伍陆陆续续地在此“安营扎寨”,随意搭配着就石而坐。此刻,不知是哪位穷凶饿极的“驴友”率先扯开背包,一件一件掏着自备的食品。众人见状,也纷纷掏起了自已的行囊。一时间,所有的“家底”全部显露了出来,各式形态的饮食品叠加起来,差不多可开起一个小杂货铺了。大伙分组围成一团,尽情地享用着这些丰盛的美味佳肴。
说笑间,有一“驴友”竟突发奇想:到水潭里捉鱼吃“烧烤”。此意即出,立马得到了另几位 “驴友”的响应。不一会,小小的水潭里便倒映了一群“魔鬼”般的身影,大伙儿吵闹着用木棍和网兜打起了潭中数条三寸来长小鱼的主意。
然而,深山中的鱼似乎一点也不比外面的思维迟钝,它闪电般的机敏纵使他们使出集体的智慧,最终仍落得无功而返,最终气急败坏地竟搬起身旁的石头愤恨地向潭中砸去,溅起一片片混浊的浪花,同时笑声四起。
然而,毕竟身在深山丛林里,毕意与溪水零距离相伴,仅呆坐了不足顿饭工夫,山中的凉气便似“白骨精”一般,悄然地向我们伸出了“魔爪”,那寒气透过衣服和肌肤,直往肉体里钻,让人感到彻骨的冰凉。
所幸深谙此痛的“老大”,用自备的一次性煤气灶(山中禁燃明火)为大伙儿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咖啡,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清理完“腐败”的场子,带着咖啡的温度和饱满的精神, 一串串青春的声音又重新在密林中欢快地回荡。
如果说漫长的索溪之旅充其量算一种低缓坡行走的话,那之后至山顶的运动则完全属剧烈的攀爬。
大约半小时后,一面垂直在七十度以上的岩石坡,似一尊异常高大的“山神”,雄伟傲立于众人面前,挡住了去路。石坡大概有一丈来宽,其上几乎无任何杂草生长,只是有些许凹凸的缝隙,左侧为直立的青山,右边是悬崖,似华山的一条线路,悠悠地望不到顶。
是进?是退?面对这突然间“飞”来的横物,众“驴友”心中的弦绷得很紧。所幸一位打头阵的“驴友”,像一只活跃的兔子般,迈着娴熟的步子,连登上一级又一级。大伙儿见状,方才试探着陆续攀爬起来,后续队伍一个紧连一个。
说来也怪,看似十分陡峭的绝壁,一旦踏上去攀爬之后,感觉并非想像中的可怕。尽管如此,双手还是要牢牢扣住石缝,头也不敢轻易地朝后张望,心中更是要排除任何杂念。不过还是有几位胆小的女生,在途中的几个险要处,被吓得“哇哇”直哭,并多次哭诉着要放弃,但最终还是在旁人的鼓励和协助下硬撑了下来。
突然间,半山腰莫名地滚下一颗馒头大小的石头,从我头顶上飞奔而过,看那架势似故意挑衅滋事、耀武扬威。于是顾不上查看落石的来源,敢紧将头扭向后方,虽不见身后众“驴友”的影子,但心却着实为他们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这还了得,若是碰上个倒霉鬼,不砸个脑袋开花,也能碰出个其它内伤,而最终的结果必然会倒致后面的“驴友”连排滑入深深的坡底,其后果难以想像。
半饷,未听闻坡下传来任何不详征兆,于是,悬着的心终于如那块石头落地般平静了下来。随后,又接连吃力地攀爬了几级岩石后,才终于征服了这段心惊肉跳的攀岩运动。待定下神,再次回首于那光滑的坡道时,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征服的快意,同时又有几分恐怖的后怕,浑身瘫软,双腿直打颤,不忍心再多望几眼。
尚未等到后续的大部人马上来,我们几个前锋“驴友”就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惊恐,继续苦不跌地开起路来。
这条通往梧桐山顶的路,似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曲,每一段路都有其与身俱来的特色,又似乎一段比一段艰难。在索溪、攀岩过后,紧接着的毫无章法的碎石和光滑悠长的荒草丛,又继续考验着我们的体能和毅力,而难度丝毫不比前者差。这对正处于“强弩之末”的吾辈,似乎又是一种命运的煎熬。
碎石坡的难,不单是因为它没有一条主路,且路况曲折恶劣,更重要的则缘于这七零八落堆砌的碎石。这些碎石一层层向上铺开,布满了整片林子,大的可单独拿来支灶台,小的可直接拿起投到山涧水潭探测深度。因为组合得完全不合章法,所以脚一踩上去便直往下滑动,这时又深怕滚落的石头会砸向后面的人,故每个人只能蹑手蹑脚地往上登,并且还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然,身子被折腾久后,心中不免又会升起一堆堆“愤世嫉俗”的厌烦情绪来,有时痛苦得竟有一丝后悔此行的意念在心中不时地掠过。但所幸有前面几个先锋“驴友”的牵引,所幸有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风不失时机地抚慰。尽管携带的饮水几尽断绝,尽管前路依然一片渺茫,但最终想想已经翻越过的漫漫长路,看看树林上方渐渐明朗的天空,双腿仿佛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又继续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就这样,在蹒跚着迈完曲折的碎石坡后,我们便被一片茫茫的荒草丛“淹”没了。那草如芦苇般细长细长的,足有一人来高,因而只看见草动,却见不着人影。遍地的荒草丛中仅有一条不足肩宽的通山小径,且坡面较陡,路中央铺满了厚厚一层伸出的荒草,非常光滑。
在仅存一丝微弱气力的状态下,若不是前面人叫喊“到山顶啦”,我是不会那么快,也不会不顾双膝跪地前行,忍着胳膊多处被划伤的痛疼登上去的。甚至在上最后两步时,几乎接近全身匍匐前进了。
站在一条平坦的山道上,似乎像刚刚丢过魂一样,眼发黑,头发晕,整个身子直往下坠,大有方才从阎王爷的魔爪中死命挣脱出的苦痛之感。然,好景不长,据说真正的山顶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所幸路况显然要好上许多。
此刻,大部队人马也陆续赶齐了。从一张张苦闷的面孔中不难得知,谁都十二分的不情愿哪怕再往前只攀爬一步。但想想仅一步之遥的梧桐山顶,打死都不肯让“前功尽弃”成为自已此行的极端罪恶。于是,凭着这种信念和毅力,又翻过一道道小山梁,终于一口气如愿迈上了最后的山巅。
那一刻,心情应该是极喜极乐的,毕竟自已克服了重重困难,最终站到了深圳最高的地方。但事实内心却很平静,或许享受过程比享受结果更让人值得回味吧。倒是山顶忽忽的凉风使人吹得浑身很爽,还有那远处被群山环绕着的高高的白色建筑群,让人兴奋,让人惊叹!
照完两张合影后,“驴友团”就恋恋不舍的与山巅挥手作别,朝向另一面山坡下去了。
由“上”转“下”,释然的心情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似乎对迎面上山的每一个人,内心总会涌现一股豪情;每一处风景,原来也竟如此的醉人。于是,在下曲折盘旋的“好汉坡”时,一个个欢快的“驴友”便对着每一处可人的景致,疯狂地“自恋”起来。绿树下、花丛间、石梯上、铁索边,一张张灿烂的笑靥同落日与红霞一起,被深深的印在回忆里。
待费尽全力爬完低缓的小梧桐山后,半个月亮早已升得老高老高了,一轮红日黯淡地挂在天边,即如初升的朝阳,又似西沉的落日,惹得不少游人聚在一块大理石的亭台上驻足眺望,似乎有一种伸手触摸的冲动,而很多人还是选择了合影的形式,将这一道“奇观”化作瞬间的永恒。
剩余的山路皆为下坡的石阶。
没过多久,黑色的天幕就彻底拉开了。“驴友”们只好借着柔柔的月光,托着沉重的双脚,一级一级向山下挪动着。偶然间,也会透过开阔的树林,依稀见到都市里华灯初放的迷人景色。
不知行了多久,当时针指向七点时,我们终于走完了这漫长如夜的“长征”。
这一日,终究会印在记忆的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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