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犯了阑尾炎毛病腹疼如绞时，住院进行了割除手术。那次住的是普通的三人间病房，住在我左右的两个病人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左侧是一名年青的女教师，右侧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小青年。一个是生命的奇迹，一个是生活的奇迹。都是令我大感惊奇的！

先说左侧的那名女教师。她们是由学校接到通知参加开会的，为了不耽搁时间，头天便出发坐公交车往县城赶。当时一车共十三人，除了司乘人员和两个乘客外，其余均是教师。当时的天下着淅沥沥的小雨，车快到县城时经过一个山洞，刚出了洞口，在一拐弯处遇到紧急情况。由于车速太快，司机向左猛打一把方向盘，本该踩刹车的脚踩在了油门上。车子一时失控向路边的山崖冲去，然后下翻，打着滚地下落。车身长大概十米，每翻转一次就是十米左右的深度，车子大概翻了八、九个身才落到谷底，落到80-90米深处，相当于三十几层的楼高，想想人如果从这么高层的楼上掉下来，准死无疑。车中十三人，只有两人在车刚翻下去时跳了出来，其余的人在车中跟着车子翻转。像皮球一样前面的向后滚，后面的向前滚；再由车头滚到车尾，再滚回来；四肢一会撞门，一会撞椅，如此滚来滚去。车子每翻一次，车玻璃就多碎一块。翻了几个转后，车上的玻璃基本瓦解，有的人便由车门，车窗飞了出去，东一个，西一个，扔沙包一样出去。车子到了底层时，加上司机仍有三、四个人在车中。其中还有一个孕妇，她绝对是给惊吓了，一个未出生的生命就遭受这样的磨难，实在是不忍。掉了这么深，幸运的是这一车十三人中无一人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势的大小轻重不同，简直是人间的生命奇迹。

后来这十三人到了医院，检查时，大多数人身体上多处受伤，轻重不同。有的人玻璃扎进了嘴巴，穿破了牙床，有的人割破了脸，有的人撞坏了腰，摔断了骨…………事后无数人的感慨：“真是幸运的一车乘客。”有人说：“因为他们是教师，上天也是眷顾的，爱惜的！”我只能感叹这是生命的奇迹。（后来我有幸见到了出车祸的那辆公交车，四个轮胎都飞了，就剩一个空车皮。像平时我们折了个纸船，揉成一团再把它展开一样，皱巴巴的模样，怎一样“面目全非”可以形容。）

我做完手术时，女教师还不能坐起。我们只能从外观看到她脸上头上让玻璃划伤多处，头发也剃了，看样子伤的还是比较重的。第二天她精神好了些，来探望她的人便络绎不绝。有政府部门、有教育部门、有单位同事及亲朋好友。大家像走马灯似的来来往往，在人们探望她的同时，我一遍遍地听她描述当时车祸的情景。到了最后，我简直就像当日也在现场一样，脑海里全是车祸的场景。她说：“当时我看到司机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很快地就冲过马路，一看往下掉，我第一反应就是出车祸了。双手急忙去抱前排的椅背，车子翻滚时抱不住，便改用双手抱紧头脸，结果双手被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也感觉不到疼，。在车厢中滚来滚去，与大家相撞，我还数着在翻了六次时，我被从车里甩了出去。落在一堆乱石中，石头硌得我后背疼死，头脑特别的清醒，还挣扎着去摸口袋里的小灵通，还好它还在。先拨通了120求救，又接着给朋友打电话，然后再没有力气，便一直对自己说千万不能睡着，等着人来救。等待的时间感觉特别长，真的特别长。我头上、脸上、手上全让玻璃割成长短不一的口子，头上伤口最长缝了好多针，后背也撕伤了，腿上韧带也给拉伤了。”

听得人个个唏嘘！

右手的那名男孩子是刚由学校踏入社会的青年。坐在三轮车上时被汽车撞了，汽车跑了，倒霉了三轮车夫。这青年头上有点小伤，却偏偏躺在医院里天天挂补针吊瓶子。大概已躺了许多天了。待遇是一般人不能享受的，白天有女朋友陪着在病床上相拥呼呼大睡，之亲密很难形容。醒了后有专人送饭到面前，吃完了转一圈是散步消食的。然后呼朋唤友，便有几对青年男女在病房中川流不息，谈笑风生，不论男女均能“喷云吐雾”。我当时不但犯阑尾炎，还患了重感冒，不停咳嗽，烟味刺激的越咳越凶。咳又不敢咳，咳一声伤口疼得要死，简直要了我的命，不咳也是难受的要死，气都上不来了。与那男子交涉，请他们不要在病房里抽烟，当时是顶用了，隔了几个时辰，便卷土重来。这样说了三四次，我也懒得理了，对这样没有一点公德心的人说文明简直是对牛弹琴。

我做完手术后连续30多个小时都在不停地输液。第二天的半夜时分，朦胧之时，听右手床上的三男两女，边吐雾边大谈男女之道。主话题：“论处”。第一话题：什么是处男？什么是[ch*]女？第二话题：处男初次床上状态，[ch*]女初次床上状态。另加了一个，某某第一夜给了谁。第三话题：到哪里可以找到处男或[ch*]女。第四话题：彼此之间互问：“你破了几个处男？”？“你破了几个[ch*]女？”回答完毕时，又故意装做唧唧咕咕地骂，接着又发出刺耳的笑声。我那时正好背对着他们，这时那名女教师回头与我目光对视了一下，我们面面相觑，听得一会皱眉头，一会又想笑。又不能笑，强忍着，真受罪！这现代的青年原来都这样了，我们当真落伍了？我们这些人比他们早来了一、二个年代，还是不敢大胆论处的。私下里还羞于说男女之事，想不到在这个场所得以填充我们一直空白的耳朵。他们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像久经战场一样，个个都信手拈来，津津乐道。知道的竟比教科书上写的还全，比专门研究生理卫生的人讲得还头头是道。我不禁感叹这世界真正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着。

这两个病人给我的记忆实在太深了。我原来在去年出院的时候就想写这篇文的，一直不知从何处写起，就这样搁着。前两日忽然又想起此事，感觉当时病房里的一些话语还仍旧在耳朵里回响，实在不能不写了。

到医院里的人原都是为病来的，而且每个人并不想来这种地方，可是不来的还是要来的。我居然在这里找到了磨牙的东西，写成文字就算给大家消遣时光了。

张嘉丽

2007年1月26日

2007年1月27日修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