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个傍晚，她靠在昏暗屋子里那扇落地玻璃窗前。夕阳落下去的时候，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楼的拐角告别。他吻着那女人红晕的脸，摸了摸她如丝般的秀发，然后看着她上了一辆枣红色的出租车，才慢慢的缓身走向他们的家。

那一刻对于两个偷情的男女来说是如此甜蜜的时光和无法延续的快乐，即将分别还在热吻，那么失真的场面象他多年前在跟她告别时的情景。现在她只能躲在厚厚的窗帘缝中，呼吸着汽车的尾气，和他西装上的香水味道……

她曾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娇小姐，嫁给他一个穷书生，随他回到了家乡。她父亲甩给了她一笔钱，告诫她如果以后发生任何事，都别来再找他。断绝一切关系后，她含着眼泪作别母亲，跟他来到他梦想着的地方。来到他的家乡他做他的大学教师，而她就做了家庭主妇，值得庆幸的是，他对她一直很好，每天早上做了早餐后才去上班。

她曾经怀孕过，但是在一次意外中流产了。以后又怀了几次都没有留住，医生诊断为习惯性流产。她开始吃中药，苦的连舌头都失去了味觉，她还是坚持每天熬药吃药，开始的他还会安慰她，后来他也不耐烦的回答她向他提出的问题了。

她看看着自己的青春般花样年华渐渐老去，看着自己在阳光中吹起那些五彩斑斓的泡泡一一破碎，那些如火的青春热情和如诗的浪漫情怀被时间摧残的所剩无几。看着他如日中天的事业和他隐藏在身后的女人，她开始变得易怒，烦躁，猜疑。好久他都没有和她同房过了，一个正常的男人，连床第间的需要都没有了吗？还是只在她面前没有？她怀疑的问自己。

他开始找借口很晚回家，过情人节他都不会再给她买花，那么廉价的花他都吝啬的不再给予了，何况是感情。她总在夜里燃上一支白色的蜡烛，找出她新娘时带过来的大箱子，翻开以前的日记，一页页的看，流连忘返。那是一次精美绝伦的秀吗？t字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在走的秀……

他的表情渐渐模糊，虽然云淡风轻，阳光柔和，那些为他记载着砰然心动时刻的岁月里的人，和将她那页白纸画满油彩的人仿佛她现在都不再认识。时代变了，还是人在变？小时候她常看着秋天的树叶飘落而无故的伤感，现在看着叶子凋落，她有的只是寂寞和锁不住的清秋。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象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惆怅，象忘却了的忧愁。”这是一代才女张爱玲说过的一句话。她有时会怀念那个穿着白衬衫，淡蓝色牛仔裤的他。爽朗的笑，带着汗味的青春气息，用自行车载着她到处游走的他。现在除了风起时会想起那旧时的味道，风息时一切都没有了。

终于有一天冷战结束了，他们开始永无休止的争吵。她开始象所有女人一样先哭，再闹，然后他看着她问她：“你是不是想要，来吧，给你吧，你想要的给你啊”他撕裂她衣服的瞬间她挥手打了他一巴掌，这给他离家出走一个很好的理由。她看着他收拾东西，然后他故意打碎了他们摆在床头的那个水晶镜框的照片。一整晚，她耳边都是那无辜的镜框砸在地板上的碎裂声。刹那间甭得一地碎片和他们那张笑得开花的结婚照片。

生命中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悲伤，那些有他陪伴走过的日子快乐总是溜走的特别快。她多想能跟他走得长一点再长一点，她总是把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当成是最后一天，只有这种及至的爱才能全部的发挥出来。她习惯了他在厕所里吸烟，习惯了随处扔的袜子，习惯了他做爱后倒头睡去，习惯了他的一切缺点。而他要的是一个年轻的身体，一段刺激的历程，一张新鲜的嘴唇。

(二)

离开她的日子他过的并不轻松，那个年轻的女人跟他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年轻的女人给予他肉体上的欢乐和刺激，每次当他筋疲力尽的时候她还要坚持让他陪她聊天，在他上厕所的时候突然闯进去拿他的刮胡刀剃她的腋毛和腿毛，捂着鼻子跟他喊叫他少在厕所里吸烟，每次他烟缸满的都堆成小山的时候她总是故意踢翻，然后让他收拾。

他时常可以接到找她的电话，电话那头总是男人。最让他恐怖的是她妈妈也打到他们的屋子找她。他开始怀念那个温文尔雅的她了，她是那么温柔的对他，每次都为他剪脚指甲，每次都为他倒烟缸，每次上厕所后都会想到他，而把坐便套扶起来。每次跟自己做爱后都会象个猫咪一样的伏在他身边一动不动，每次夜里都会起来为他盖好掉在地上的被子。她那么年轻的时候就放弃了家庭和事业，为了爱跟他来到他的家乡。虽然她不能生孩子，但是她那么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在分歧上总是以他为主，现被他抛弃的她还好吗？她洗澡时用的都是香熏的浴液，那淡淡的幽香总能让他兴奋的香味……

他跟年轻女人摊牌的那天，年轻女人很轻松的答应了，但是要他支付给她青春损失费5万元。他看着她轻蔑的说：“给你钱后你就别再来找我，永远不想看到你。”当天他去银行取了5万元，看着她点钱时的表情，他笑了，原来这半年他跟这5万元钱做了n次爱。

打开自己家门的时候他楞了，她挺着个大肚子在收拾屋，窗明几净的让他眼里突然象揉进了沙子。她看他也呆在原地，她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捂着肚子。他忙奔向她，她顺势倒在他怀里。那晚他们聊了一夜，从第一次的见面，到第一次的接吻，到第一次的同房，到一次的怀孕，到第一次的离家……

等待临盆的日子一天天的近了，她的行动越来越不方便。他也每天都早早的赶回家为她作饭，帮她洗澡，他期待着他的孩子快点跟自己见面，他们的第5个孩子，可以活下来的孩子。年轻女人突然的出现让他们都措手不急，年轻女人当着她的面指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跟他们说，现在她有孩子了，是男人的。

如果他们不离婚，那么她就去法院起诉男人，让男人身败名裂。男人坐在角落里一根根的吸烟，没有说话。年轻女人走时留下一句话，给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办理离婚，不然后果自负。

她捂着9个月大的肚子跪在他面前，要他给她个了断。他红着眼睛说：“我做了教授很不容易，而且学院马上就有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如果……”没等他说完女人扶着墙站了起来，她找出新买给孩子的小衣服和小鞋子，统统的装进一个大黑色的塑料袋里，她写好了离婚协议书，看了他最后一眼，走出了家门。

(三)

男人找到年轻的女人，并要求年轻女人跟自己结婚，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老婆和快出世的孩子。年轻女人要求男人给她买一个钻戒，过了三金和彩礼，然后搬进男人的家。打那以后男人的工资和给学生补课的钱全部交给女人。女人没有跟男人登记，理由是等孩子出世以后也不迟。

男人等着另一个女人临盆的时候想起前妻，那个为他怀了9个月孩子的女人，她现在不知所踪。她以后还会结婚吗？还会嫁人吗？还可以再怀孕吗？她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结果还是在自己的私欲里牺牲了。她没回家住，他往她父母家打过电话，那她在哪呢？流落街头？或者客死他乡？

男人在一次下午放假的时候提前回家，看到另一个男人趴在他现在老婆的肚子上，那熟悉的一面好象是他曾经有过的，他也曾趴在前妻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孩子发出的声音。钥匙和公文包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另一个男人。那男人马上站起来把女人挡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看着他愤怒的眼神就明白了，他要保护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他绝望的看着女人收拾东西和另一个男人走出自己的视线，他开始砸东西，他撕碎了女人留下的那几件睡衣，砸碎她的玻璃杯，掰折了她用的牙刷。男人开始在厕所里拼命的洗脸，然后刷牙，直到血顺着嘴角流出来的时候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随着气味他找到了被丢弃在洗浴箱最底层的那个前妻用过的浴液瓶，他给自己抹了一身的乳白色的液体，冲凉后带着前妻的味道坐在床旁。

他回忆起拥着她入睡时的那缕清香，现在只能在回忆里才有了。而那个如果还活着的孩子也该有8个多月了吧，她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灌醉后他倒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半梦半醒时他看见她抱着8个月大的儿子朝他走来，怀里的孩子白胖白胖的，她还是18岁时就跟他的那张脸，从里到外的透着迷人的香味，那味道跟旧日里的一模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