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春节了,赶上个周末,早晨我还没有起床,妻子就把一张写得满满的纸条递到我被窝,说是一年到头了,我也该给家里做点事情了。我拿着纸条一看,原来都是过年需要的东西;除了油盐酱醋,竟然还有给儿子买的衣服。妻子也够细心的了,所有的东西都写着产地和数量,儿子和我的衣服连尺码也是写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要我去买呀!”我躲在热被窝里说:“这些东西每年不都是你去采购吗,今年怎么……”说心里话,不是我不愿意去买,而是我在这个方面确实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再说了,小小的县城,让一个大男人去做这些事情,让熟人遇见了,还不知道都会传出些什么来:“我看还是你去买吧,我让司机小刘陪你去。”
“不行,就你自己去买;当个局长就了不起了,你也别用人家单位的车,现在满街跑的都是出租,拿自己的钱给自己买东西,别人能说什么呢。”妻子一边收拾着卧室里的家什,一边对我说:“你也应该体会一下老百姓的生活了,整日呆在你的那个世界里,一会儿五千年前的故事,一会儿心灵生命的感悟;让我说你也用不着玩那些虚的,你现在就走进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去体会一下,什么是故事,什么是心灵和生命的感受。”
“我说老婆,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妻子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因为儿子在省城读高中,父母也在省城里,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天;家里就我和她,平日我在外边吃饭的时间多,所以家里经常只留她一个人吃饭;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怨言,而且我也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妻子竟然有了这样的举动。
“没有怎么呀,就是让你去采购点东西,怎么,你又开始联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妻子说:“局长是给社会当的,在家里我要的是丈夫,你明白吗?”看妻子的架势,我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如果再多说,恐怕就会被马上从被窝里给揪出来;所以我只能答应下来。
“好吧,看来你要考丈夫,我还能再说什么,一会儿我就去采购,我想这也没有什么可难的;平常从我手里过去的资金少说也都有几十万,有时一个工程一两千万,不也让我捣织的井井有条。我心想,不就是买点过年的用品吗;妻子也太小看她丈夫了,难道一个大男人做不了这样的小事情。
吃了妻子为我专门准备的早餐,怀里揣上妻子写的纸条,然后数了数妻子给我发的那五千块钱;不是我不相信妻子,而是我对自己信心不足;记得去年有一回,妻子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去商场看看有什么家用的吸尘器,结果是吸尘器花了一千六百块钱,可是回到家从身上取钱,每想到一分钱也没有了,就连妻子每个月给我的三百块钱的零用钱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后来我还去了商店,结果是一无所获,这件事情妻子埋怨了我整整有半年时间;到不是那钱丢的让人适应不了,而是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出了家门我就径直去了商场,开始先从最简单的东西买起;可是我一问价格,怎么和妻子给我写的都不一样,而且人家报的价格要高出许多。当时我心里就纳闷,怎么会是这样呢?因为在这方面我是特别的相信妻子,她一般是不会出错的。不过我后来一想,是不是因为公务员要升工资,物价升起来了;可是我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尽管说升工资已经吆喝了一年多,从中央到地方,那一级的当权者都在给民众许着这个愿,可是到了今天大家是什么也没有看到;难道说这个也遵循“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成。
“怎么这样贵呢?”我一手拿着妻子写给我的纸条,一边问着商店里的服务员:“是最近跳价了吗?”
“没有呀,一直就是这个价;你问的东西在我们这里都不算什么好东西,本来就值不了几个钱,比起你那一包六十多块钱的软中华来,算什么呀。”
“这……你说的这可是两码事情。”好厉害的小姑娘,看来今天的生意人都真的快要成精了,他们能在你不经意间发现一种元素,而且让这种元素能让人的心灵在瞬间发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变化:“你能看出来我抽的是中华烟,而且还是软中华?”
“那当然了,你看你那香烟的烟灰一直不落,冒出的烟丝也是那么的纯青,除了软中华,别的香烟都不可能达到这一点的。”姑娘看去也就是二十岁的样子,别说我已经有快二十年的烟龄了,但和人家小姑娘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真不简单。”我说:“看来你真会做生意,我想效益一定不会差的。”
“现在做什么都没有做官好。”姑娘笑嘻嘻的说。
“你认识我?”
“咱们县的电视上我经常能看见你,大局长谁不认识呢。你怎么也上街来买东西了,简直都是新闻;你不会让手下的人来买,自己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那为什么?”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买东西人家肯定要的价格就高呀,因为你是局长嘛。现在的当官的,钱来得容易,谁还在乎多和少呢。”姑娘说:“昨天有个局长太太来我这里买东西,六十多块钱的东西,我要了一百八,可人家连多问都没有问一下,一下子就买了五件,而且人家用的是消费卡,你说那能是自己的钱吗。”
看来今天的东西我是买不了了;不过我总不能空手而归,那让妻子还不知道会怎样数落我呢。心想,小东西不能买,儿子的衣服总还是能买的,于是我来到一家服装专卖店,看那服装上的标价都够让人乍舌的,一套衣服少的也都好几百块钱,更不要说那些名牌了。也是是小服务员看我象是个大买主,于是到里边叫出了老板娘。
“原来是局长大人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张嘴说话就给人一种活灵活现的感觉:“我这里的衣服可都是正经东西,全是名牌;你是准备给自己买,还是给嫂夫人买呢?”
“有合适的,我想给一家三口都买,要过年了,总该添点新衣服吧。”我说。
“应该呀,你看这件衣服,是刚来的新货,是左单奴的,要不给嫂夫人来一件。”
“多钱?”
“不贵,一千三百多块钱,对你局长大人来说,这还不是小意思呀!这次我上了十件货,才两天工夫,现在就剩下这一件了,嫂夫人穿上一定好看。”
“你认识她?”
“怎么能不认识呀,嫂夫人也经常来,不过她太会过日子了,总是不愿买好东西;是不是你管的太严了。”
“我管她……”我说:“在家里,咱可是绝对的被领导者。只是我们经济能力有限,谁还不愿意穿好的呢。”
“你还经济能力有限,你说这个,谁相信呀!你是局长,什么不是你说了算呢;好了,就给嫂夫人来上一件吧。我可以给你再优惠一些;九百八怎么样,这可是不赚你的钱了。”老板娘说着,一下子就给我少了三百多块;不过她说不赚我的钱那怎么可能呢。
“我还想给儿子买一身衣服,你看……”
“我这里有以纯的牌子,现在的孩子都喜欢要,价格不贵,一套也就不到四百块钱;人家这衣服是全国统一价码,咱做不了主;所以也就不能给你优惠了;我这里还有杉杉西服,也给你拿一套吧。”
“拿就拿吧。”我话音刚落,老板娘就报上了总钱数。
“求个吉利,你就给三千八吧。”
我给人家数了钱,提着大包小包开始拦出租;看来妻子说的没错,出租还就是不少;我刚站在马路边上,就有一辆出租开了过来:“局长,你准备去哪里?”
“你是……”
“你不认识我呀,我是你下属公司的,去年公司效益不好,我就弄了辆出租,孩子要上学,老人身体也不好,家里经济实在是太困难了。”
“原来是这样。”我坐上车,没有再敢多问什么,因为做为局长,坐着自己下属下岗职工的车,心里还真的不是个滋味。下车给钱,可他说什么也不要,说能拉一回局长他心里高兴,而且是真心的高兴。他是不是真的高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高兴,而且也没有高兴的理由。
回到家,妻子看我有了成果,笑嘻嘻的说:“看来我们的局长大人还不错,还能买回东西来。”不过当我给她报上自己的战果的时候,没想到妻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真是个冤大头,至少多给人家能出五百块钱,我说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问问我。”
“你不是让我自己做主吗,怎么……”
“你说你当个局长有什么好?人家局长是什么都能有,可你还要把我的血汗钱为你局长的名分花得让人心疼,你说你……”
局长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我此时心里也怪不是个滋味,为这样的局长名分活着,还真是累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到底能怪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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