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原本就是路。每个人走出的只是属于自己的路,谁也不敢说那条路是最适合自己的。
我生在遵义一个小村子里,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整日为生活忙碌着。我静静的成长在外婆的身边,她并不喜欢我,眼睛里只有着哥哥,她的关怀与怜爱大多都给了我那亲爱的哥哥,把剩余的目光也留给了屋后那块不大的菜园。
我喜欢孤独,可能是自小而成的吧。
因为被忽略反倒让我更觉得自由自在,喜欢爬上屋后那座高高的马背山,它的顶部是光光滑滑的,极象马儿的背。我常常独自坐在马背上,看飞鸟,看日出日落,看不断变幻着的云朵,快乐是那么容易就能拥有着。幼稚的我,幻想着真的骑着骏马在天地间自由的奔驰着,一切是那么的美丽,连风也美丽的让我迷醉。
那年春天,父亲带着哥哥调往湖南工作,母亲与我迁进了山区居住。山路弯弯,弯出了许多惊奇,树林深深的,藏着我幼年无数的梦幻。山林里竟然有松鼠,那是在第一天的傍晚进入林子深处时,悄悄守侯了一个小时后发现的。它在松枝上穿梭跳跃,快乐地歌唱着,那时我固执的相信听见了它的歌声,带引着我向它靠近。
偶尔一回头看见了我,它一忽儿便跳上枝桠,隐然不见了。我慌乱而又安静地在四周搜寻着它,风吹过来,树木晃动着,月光静静的洒下来了。我发现自己迷路时,天已经很黑了,耳边是松涛声,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身体感觉有些冷,那些凌凌乱乱的影子在眼前晃动着,一种恐惧从四野里蔓延着包围了我。那些刚才还美丽无比的影象一瞬间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怪物,舞着爪子向我抓来,象是要撕裂了我。啊!我惊恐地哭叫着,紧紧地闭上眼睛,双手胡乱地扑打着,哭着,叫着,打着,直到我累坏了,跌倒在地上,脸被树枝划伤了,有热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松鼠的歌声,它穿透了树林向我召唤,我飞快的爬了起来,向那声音的方向奔跑着,一块凸尖的石头绊得我一个趔趄,我倾斜着,摇晃了两下,然后更快地跑起来。身边的那些怪物拉长着扭曲着纷乱而急速地消失了。
当我满脸脏兮兮地站在家门口时,母亲给我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我咬紧着牙,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忽闪的星星,一眨一眨地是那么的美丽。我流着泪笑了。
卡车开到家门时,我正在树林里和我的松鼠告别。母亲收拾了一切家物后带着我坐上了开往湖南的火车。那是第一看见火车,它看上去象一条蜿蜒爬行的长虫,毫不留情地吞噬了我的童年,呼啸着向陌生的地方前进。
原来我是属于湖南的。在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了,为什么户口本上祖籍那一栏写着的是:湖南。
陌生的城市里是很少见到山与林的,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到处是匆忙的脚步。我好奇的打量着祖辈生活的地方,发现这里的人们说着一些我无法弄懂的语言,同学们常常会跑到我面前戏弄着我的傻,戏弄着我的乡音乡味,嘲笑着我那天真无知的眼睛,我恐惧地看着他们那张狂的脸,逐渐明白了城市与乡村的快乐是那么的不同。
工作之后,我常常独自去江边,看那江水翻腾着流向远方,竟然傻傻地希望着它能流到那个乡村,流到那松林旁的小屋。
1996年的夏天,父母带上我游经黄果树瀑布后,我终于看见了,那长满了不知名的草木的马背山,山下的老屋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宽敞的柏油马路,那记忆里高高的马背山只剩下马鞍一般大小的一块,似山非山的依旧凸现着,一排排的茅草屋再也不见了,高楼耸立,五光十色的广告灯里再也想象不到那斑斓的树影,那只小松鼠如今流浪在哪呢?
我再也无法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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