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都快不认识的面孔,冰梅对着“她”摇摇头笑了,“你啊你,谁叫你平时从来不学着化妆的,今天该着急了吧?”然而面对冰梅的“质问”,镜子里的“她”,只是睁着那双在浓妆艳抹的脸上还有些清澈的眼睛,无言但却滑稽的“嘲笑”着冰梅的手足无措。
“唉,……算了,还是不要带“你”去了,不会怪我吧?”“谁叫你如此面目全非的?”冰梅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她”挤眉弄眼。“走了,走了,不和你罗嗦了,等会迟到了,可不好意思。”一边说一边赶紧挤出洗面奶,当洗面奶透明的泡泡在脸上快乐的打圈时,那些一分钟前还让自己沾沾自喜,甚至有些流连忘返的风景,随着冰梅双手轻轻的揉搓,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是终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干净和清爽,可是接下来让冰梅犯愁的事又来了: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出门。每个月的杯水车薪只够冰梅除了吃饭,买些日常用品,剩下的都是为那些必看的杂志留着的。所以衣柜里的衣服不是多得过时了,而是根本就寥寥无几。“要是像小莉和小慧她们多几件过时的衣服也好嘛,人家还有挑选的余地。”冰梅露出无奈而懊恼的苦笑。
桌上的小闹钟此时“滴答,滴答”殷勤的提醒着冰梅不能再在家里耽搁了。抓起那件鹅黄色的大衣,套上那双刚买不久的咖啡色低跟皮鞋,冰梅匆匆的出门了。“早知道还是跟平常一样,我费那么大的劲干嘛?哼!害得我新买的《女友》都还没来得及看。”“冰梅,要到哪去啊?这么急?”光顾着赶时间,在楼道拐角处,冰梅差点撞上了拎着一大包东西上楼的隔壁吴阿姨。“有点事,出去一下,吴阿姨再见!”一溜烟,俏皮的冰梅已经跑到楼下。“这个冰梅,今天怎么冒冒失失的?”看着冰梅远去的背影,吴阿姨一脸疑惑,在她看来一向秀气文静的女孩子,今天怎么如此莽撞呢?
坐上公交车后冰梅的心还在“咚咚咚”的跳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跳得没先前那么厉害了。售票员熟而悉从容的报着站名,一个个的站台在车窗外渐渐远去,看着中途上了又下了的乘客,想着自己此次出行的特殊意义,冰梅的心慢慢的紧张起来。虽说以前也有过两次这样特意安排的约见,那都是冰梅无法推脱的人情,师傅的关爱和师姐们的好意,令冰梅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当然过后都是毫不犹豫的婉拒。
时间长了,得罪了一些好心人。从此,议论冰梅清高的言语就越来越多的传到冰梅的耳朵里。然而,冰梅依然我行我素,不为所动。一日复一日心若止水般坚持着上班下班回家看书听歌的生活方式。尽管有些简单而枯燥,但冰梅常常沉醉在这样的生活里。在这个爱做梦的女孩看来,爱情是不用刻意安排的,缘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到来,就像清晨飞扬的那缕微风也如夜晚飘落的那场细雨,那到时自己想躲也躲不掉的。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安静的等待着生命中的那个不一定骑着白马的王子的出现。只不过这次张阿姨和江叔叔为自己安排的见面,竟然有些莫名的让自己紧张。
本来冰梅决定再也不去赴这样刻意安排的约见,可是好友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说到了她的心上。“见见也没什么好怕的,说不定真还是你等的不骑白马的王子哟!”
“怕什么,不就是去见一个陌生人嘛,只不过是男的而已,见了他又不会把我怎样,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是在寒冷的冬日,可冰梅的手心里全是汗。可是想起娜说的话,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远处,夕阳还在绵延的山头有些恋恋不舍的不肯离去,月亮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露出它清冷的面容。走在幽长的巷子里,冰梅的心又开始不规则的剧烈的跳动起来。终于,站在了张阿姨家的房门前,轻轻的叩了几下。
“冰梅,快来快来,你江叔叔刚才还打电话回来问你到了没有呢?”张阿姨热情的把冰梅迎进房门。“小武有点事还没到,你先坐会。”“来,先喝口水。”接过张阿姨递过来的开水,冰梅轻轻的啜了一口。“还好,没来。但愿有事就不要来了。”冰梅暗暗的想道。
因为张阿姨是冰梅父亲的同事以前又是邻居,冰梅进厂以后又和她在一个车间成了同事,所以在张阿姨面前冰梅倒是没有一丝拘束。“冰梅,小武人很不错的,工作也好。虽说比你大好几岁,可岁数大点知道心疼人。”“再说,家虽然在农村,可家境还不错。老家离我们这也远,亲戚都没什么麻烦。还有嘛——小武这个孩子懂事,节俭,听你江叔叔说工作这些年下来手里还有些积蓄了,不像别的年青人……”张阿姨不愧是过来人,一切都从实际出发。“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还要用别人介绍对象?”兴许是看出了冰梅的疑惑,张阿姨赶紧补充道:“前两年不是被单位派到外地工作才回来嘛,所以就把这婚姻大事给耽误了。”见冰梅没有反应,张阿姨语重心长的说道:“冰梅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哦,我和你江叔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和小莉又是同学,我们都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在外面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来照顾你……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小武来了!”“冰梅,你坐,我开门去。”
“张阿姨好!”一个浑厚的男音传到冰梅耳畔。冰梅的手心又全是汗了。“怎么还是来了啊?”“你不来不行吗?”
“小武,你来就是了,还去破费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张阿姨,都是一些水果,不成敬意。”“办公室临时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不好意思。”“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冰梅,这就是小武!”“小武,这就是常跟你说起的冰梅。”
“你好!”面对眼前这个还算俊秀的男子伸过来的手,冰梅还是出于礼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当满是汗的手被他那宽厚的手握住时,一股暖流迅速传遍冰梅的全身。
“都站着干嘛呢,快坐啊!”听到张阿姨招呼坐下,冰梅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和这个叫小武的男子握在一起,赶紧抽了出来,只觉得脸好烫。“哼,一定不是好人,握着人家的手就不放。”冰梅寻思着。
“你们两个谈啊,我准备晚饭去。”张阿姨边说边退出了房间,只不过给了冰梅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张阿姨,今晚您就别做了。我请您们到外面吃吧。”那个叫小武的男子又站起身来。
“我们就不去了,等会小涛回来吃了还要上晚自习。”“你一会带上冰梅去就是了。”“你们先聊。”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浑身不自在的冰梅如坐针毡,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度日如年了。“怎么老是盯着人家看?”尽管冰梅已经把头垂得很低了,可她还是完全可以感受到那束目光射过来时的火热。
“你上班累吗?”还是那个叫小武的男子先开口说话了。“还好,习惯了。”说这话时,冰梅偷偷的瞄了一眼,看到他满面通红,额头上全是汗,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搓着双手。
“除了上班,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呢?”看得出他似乎在努力寻找着话题。
“看书,听歌,有时和朋友一起逛逛街。”冰梅认真的回答道。
“眼睛都看坏了,还这么喜欢看书呀?”“看来很爱学习了?”“喜欢看书不好吗?”听出他话里有几分揶揄,冰梅毫不示弱的反问道。“我没说不好啊,只是你看你,都带眼镜了还那么喜欢看书。该多出去玩玩才对!”“戴眼镜就不能看书了?”冰梅特别不喜欢听到别人因为看她眼睛近视反对她看书的说法,所以语气里有些火药味了。“呵呵,这个年代像你这样喜欢看书的女孩子不多了,你有些特别啊!”冰梅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不过抬头看了看窗外,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让冰梅心里涌起阵阵的暖意。
“肚子饿了吧?走,我请你吃火锅怎么样?”冰梅一直担心他发出这样的邀请,他还是说了。“不用了,我想回家了。”冰梅在心里嘀咕道:“我才不跟你去呢!”“怎么,害怕?”“放心吧,我不是坏人,呵呵!”“有什么好怕的?”“那为什么不去呢?不会说不喜欢吃火锅吧?你可是地道的重庆人哟!”“地道的重庆人就一定喜欢吃火锅吗?”说出这话时,冰梅也觉得自己今天好奇怪,怎么不像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冰梅了呢。“那到不绝对是,但至少大部分是喜欢的吧?不管我说的对不对,饭总是要吃的吧,等会你的肚子该向你提出抗议了,呵呵。”听到这,冰梅也禁不住轻声的笑了。
那顿饭在冰梅的坚持下没有吃火锅,意外的是走出了张阿姨那有些让人窒息的家以后,两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倒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种温馨与融洽在饭桌上静静的弥漫开来。不知不觉中,冰梅发现自己已经随着小武抑扬顿挫的讲述或喜或忧了,跟着他一起进入到那对冰梅来说无法想像却很真实的沧海桑田和血与泪交织的世事变迁……
夜幕下,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冬天的夜异常的阴冷,可冰梅一点都不觉得冷,浑身似乎被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包裹着。
“你的身体太单薄,又吃得那么少,以后可是要注意点,病了还是自己难受。一个人在外面,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平日里要记得多吃点水果,知道吗?”很简单的话语,却触到了冰梅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鼻子有些酸了,眼睛里有种东西想要急切的跑出眼眶来,抬起头,深蓝的苍穹居然还繁星点点。冰梅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挡住了它匆匆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嗯,知道了,谢谢你!”“就送到这吧,我到家了。”
“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我姓什么吗?”“知道啊,不是姓武吗?”“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没听清楚。”小武的笑让冰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当然不是了。”“那是?……”冰梅疑惑了,搞半天自己连他姓什么都没弄清楚。可明明听到张阿姨叫他小武的啊,怎么会听错呢?“伸出来手来,我告诉你!”看着他一脸郑重的表情,冰梅缓缓的伸出手去。当她看到他在自己手心里轻轻写出那个和“武”有些押韵的“母”来时,冰梅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自己怎么这样糊涂呢?“对不起啊,请你不要介意!”“呵呵,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为什么要姓母。是不是?”冰梅笑了,“你这姓太少了。”“是很少,不过你要到我老家去,整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姓母,知道吧。”“天冷,快上去吧。改天来找你!”
这晚的冰梅有些失眠了,仿佛一切就是在做梦,那张白皙而俊秀的面孔,那浑厚爽朗的笑声,不停的在自己心海里潮起潮落,时时拍打着记忆绵长的海岸……
后记:这是一场美丽的遇见,从1995年的1月20日到2007年的1月20日,十二年的冉冉光阴,十二年的相濡以沫,十二年的风雨同舟,皆因这场美丽的遇见。来生,还要与你美丽遇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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