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孙女和我差不多年纪,推算过去应该超过80岁。她就住在我家楼下的车库,夏热冬寒,很想前去问寒嘘,但每次都被她媳妇的吵骂声给顶了回去。
总是在院子里的女人在一起打牌的时候会在老人的卷闸门前停留一会。我不想我的行为让院子里打麻将的女人们看见,那些都是不用上班挣钱的快乐神仙。我的停留并没有给老人带来生机,我真正接近她时她又将身子转过去,背向我。
见了她吃的东西,很简单朴素的食物,能填饱肚子。除了夏天穿很少的衣服偶尔出那个卷闸门活动外,其他的时候好象都是在床上坐着的。冬天可能因为冷,其他的时候躺着可能是因为没人看管她,她媳妇叮嘱她好好在床上睡觉那个原因。车库意念四季都生着煤火,我老是担心老人会中煤气身亡。
老人拄杖活动的机会不多。与其说是活动,倒不如说是一种悄然的行为,小偷似的,衣着褴褛,蓬松着银发,佝偻着身子,东瞧瞧西望望,往往还没挪出院门,就被门位挡了回去。门位可能收了她媳妇的钱,专门看着她不让她外出,以防迷路。
倒是她大儿子在的几个月经常将老人安置在一架小型三轮车上,带她出去兜兜风。那时候老人俨然一个孩子,乐呵乐呵的,要吃这个,要喝那个。
本来嘛,老孩老孩,人老了思维就会变得僵硬,头脑会呆滞,智力会减退,严重的可能患老年痴呆症。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了黄昏。老人的世界是灰色的,但她孩子般单纯的心里还是渴望亲人的目光的。老人要求不高,或许只要亲人的一个简单的问候。活着身边的人,工作繁忙不是借口,自己家里有事情更不是理由,每一个人都会走向暮年,尽管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很少人向她多看几眼,院子的人好象也在逃避她的目光,仿佛她的目光象膏药似的,谁黏上谁倒霉的感觉。听人说,老人总是喜欢缠着那些女人给她远在湖北的大儿子电话,要她儿子早些回来。
大儿子伺候了她的几月,对老人的照顾得还算体贴周到,但大儿子的家安在湖北,那边也有自己的孙子儿子,尽了几个月义务就走了。走之前对老人说只是回去安顿好家,不久就会再回来照顾自己的亲娘的。
其实,我没仔细看过她几次,每次下楼我都尽量绕开她的视线,我怕她将我唤成她孙女二姐,准确地说,是害怕听见她充满希冀而又沧桑的脸。她孙女就住在我家楼上,一年难得见到几次,特别是去年因终生不能生育而离婚之后今年就更难见到她了。
我总是感到疑惑,她怎么不住在亲人聚集的乡下?而屈身于一天到晚难得见到和她打照面的车库。我想那一定不是老人的本意,象那样的活受罪还不如在乡村坐坐茶馆听听小戏之类的。至少,乡下活动场所比城市活动场所要宽广许多。在乡下不用担心迷路或者遭遇车祸之类的事故,而在这里,她总是因为那些琐事遭她媳妇的大声责骂。她媳妇也应该是60多的老妇人了吧,没见过那媳妇的男人,也就是老人的二儿子。
不知道她的孙女白天都在忙碌些什么,虽然不曾亲见孙女给的她关照,但从老人屡次将我错唤成她孙女的行径感觉,孙女的孝心应该是不错的。或许乡下已经没了老人的安身之处,要不,不会蟹居在境况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孙女的车库。
昨天下楼的时候又听见了她媳妇在大吵些什么,细听都是千篇一律的一些话,什么“老不死的,大家都忙得很,你活着又没什么益处不说,还烦人。”之类的话。老人年纪大了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对于她媳妇那样的吵骂耳朵听不见也好。老人反正听觉不好,孩子似的央求她媳妇:“给我点水喝。”
“水就在你手边,你耳聋了眼还没瞎!老不死的,怎么不要你大儿子给你到,人家是乖人,去了就不回了。”说着继续数落现成的一些话。
“煤要换了呢。”老人一定都不会看人脸色,根本不理会她媳妇的不耐烦,一会说这个,一会说那个。老人媳妇声音更大了,“哐啷”一声,紧接着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
我朝老人的媳妇发了火,大声吼到:“你吵个什么吵,几年以后你也会象她一样的老。”那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愣着我看了许久,嘴张成了“o”形。媳妇或许也有自己的委屈才那样对待老人,但我不想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走到那一步,没有后路。
我在这个小区住了四年,从未与院内的人说过话,每天过着自己的生活,房门之外不是我的世界,我不想和那些每天无所事事的女人们群处。院内的清洁工见了我的异样,忙来圆场:“那老太婆可能是死期不远了,蛮嫌人的。”我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径自走了。身后传来那老人的声音:“二姐,二姐,你什么时候下班回来……”
我不是她家的孙女二姐,每每听她唤我心里真是不太舒服。我家也有个90岁的老太君,君的奶奶。说好前天去看她的,但君说家里有事以后再去,君良心不怎么好,我也效仿君,没有孝心的后人是要遭报应的。我不希望报应落在我的身上。
这两为老人和我都没有血缘关系,从她们的身上,我看到了人生阴晦、凄凉的一面。人的生命到了一定的极限,仿佛风中残留的一丁点火花,外界因素随时都可以将生命结束。而我们活着的人,健康活跃的人,更应该珍惜生命、善待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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