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某建设银行副行长，四十一岁。开车去内蒙旅游，途中出了车祸。同车副驾驶一男当场死亡，后面的是两位女士，对着正驾驶的左臂轻度扭伤，对着副驾驶的重伤，昨半部脸毁容，大脑受损变成植物人。这个变成植物人的叫吴云，据说是李民的情人，是李民的同事，今年三十三岁，和公婆住在一起，丈夫去日本留学。

早晨的阳光漫进卧室，李民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一刻。每天这个时候该是处理业务的时候了，现在因为失去工职而变得逍遥。眼睛是肿的，他昨夜哭了，因为他听医生对吴云作了最后的结论：因大脑所受的伤难以恢复（并不是血块淤积），所以吴云将永远是植物人。昨天听了医生的最后结论，李民签了所有本应家属签的字。（可怜的吴云还不知道，他的公婆已经不在理她，当然更不会让自己在日本的儿子知道。）李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去找吴云的“亲人”，他就是吴云最亲的人。昨天从医院出来时，吴云还在昏睡，没有损坏的半边脸苍白，黑的眉毛如画，长长的睫毛低垂……。

李民已经记不清自己几夜没有睡了，打开家门，依然是空无一人，这个时候他老婆应该是在外面吃饭。李民的老婆是这座城市某区的书记，昨天给李民打电话依然是那么冷静：“开除工职是我们不能挽救的，在这样的时候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至于你有什么打算再打电话给我。”李民的老婆是大学时的同学，干练得近似男儿的性格是给李民的最初印象。相同的门第，学识把他们结合到一起，然后就开始过日子。他们夫妻没有什么吵闹，也没有什么欢笑，家庭运转像一部机器一样正常——对，是机器一样的准确、无误，因此也如机器一样冰冷。李民和妻子在学校都是优秀的，走上工作岗位都分别被委以重任，他们的饭很少在一起吃，睡觉又各有卧室，因为李民有夜里看书的毛病，妻子说我们不缺房间就搬到另一间住了。现在，李民看到洗浴间里自己走时丢弃的毛巾仍那样放着，显然在自己走的几天没有人光顾这个家，他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想快点让自己恢复过来。当刮了脸，洗干净的李民再照镜子时，镜子里的李民恢复如初，虽然还有一点疲倦，只要舒服地睡足一夜就可以完全恢复了。他可以完全恢复，可是吴云呢……。躺在床上，吴云那美丽的身影就出现在李民眼前——

吴云是三年前来到他们建行的。吴云来的时候李民恰好出差没有在，他回来上班的那天早晨，在门口看到一个类似模特的女人进了他们的办公楼，后来知道她就是吴云。说吴云像模特是因为吴云有一米七八的个子，窈窕的身材，走步时的姿态。进了楼，吴云敲门走进李民办公室，一头卷发衬着一张俏脸，眉毛和眼睛有点像新疆人，嘴角冷傲且妖娆，此时正微笑着。李民认为这样的女人应该去做演员和模特，后来和吴云逐渐熟悉后也曾开玩笑说过这样的话。吴云就说自己徒有虚表，并不具备表演的能力。事实上吴云的业务能力很强，人很聪明。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李民和吴云经常在一起。其实，那时候，李民已经爱上了吴云，吴云也对李民有好感。并且，李民还知道吴云的老公去了日本，而吴云和原单位的一个同事关系暧昧才被调出的。但是，他们彼此之间有着一见钟情的好感，更有日久情深的默契。

当吴云来到李民身边的第五周的一个周末。李民打电话给吴云叫她出来，吴云很快出来了。今天的吴云显然做了修饰：里面穿着短衣、窄裙把个翘臀和乳峰勾勒的如此诱人，外面的红色风衣衬着里面的黑色……让许多过往的行人侧目。李民等吴云上了车，打趣地说：“你太招摇，这样不好，你知道吗？”李民自己说完了也感觉太唐突，从镜子里可以看见吴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脸红了，低声说：“我知道了！”李民和吴云的感情如此默契是始料不及的，他们在一个多月的相处中感情在升温，自觉不自觉地做着许多事。包括今天坐在车上的吴云甚至都没有问问去哪里，一任李民的车带着她和李民向前。李民把吴云带到这个豪华的宾馆套房里，就迫不及待地把吴云拥进怀里。他们缠绵一夜，期间吴云的婆婆来过电话，李民的业务电话也来了许多，但是他们都不想离开。周日的早晨来到的时候，李民必须去处理一些事，吴云默默抱着李民什么也不说，李民想了想说：“跟我一起去，我们是一个单位的，你今天协助工作，怎样？”吴云自然开心，接下来的业务洽谈异常顺利，不知道是因为李民的春风得意，还是因为座上多了一个美女吴云。他们携手再回宾馆已经是午夜，又是一番缠绵。当第二天来临，李民坐在办公室开始新的一周工作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的幸福，他此时盼着吴云在他门口出现，不知道会不会被婆婆骂。吴云终于出现在李民的面前：气色那样好，看到李民问候的眼睛，她还调皮地眨眨眼。

从此后，他们几乎找到机会就在一起，吴云深深爱着李民，她自己没有和李民商量就和日本的丈夫正式提出离婚。李民知道后找到吴云，告诉她这样做很不好，会给工作带来麻烦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后又打趣地说：“我几乎就成了你的老公了。”吴云听了李民的话很久没说话，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然后说：“是我误会了……”从那以后，吴云任凭李民怎样呼唤就是不出去赴约。李民无法忍受吴云的离去，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向自己的书记老婆提出离婚。没想到的是对他形同路人的老婆对他说：“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你当自己是春情萌动的少年啊，你位居高职，怎么可以如此荒唐、可笑！她（指吴云）要的是钱，我们给她，她怎么会和你认真？我才可以和你携老！”李民没有把自己离婚没有离成的消息告诉吴云，骗吴云说：我老婆暂时不离，但是我爱你，时间长了就会离的。在老婆那一边就说：“放心，钱给到了，她就不会纠缠了，夫人高见！”两头欺瞒使李民既拥江山也抱美人，日子逍遥自在地过了两年。

当又一个春天来到时，经过一个春节，李民和吴云已经有两周没见了，他们相小聚又没有借口，恰巧这时，他们大学的同学（也是李民妻子的同学）来请他去内蒙游玩，本来要李民的妻子一同前往，但妻子说有事，这样，李民迅速打电话告诉吴云。

车是李民的，坐在车里的除了吴云其他一男一女都是李民的同学。当时，李民没有喝酒，对面无车，路是省级大通道，李民有十年的驾驶经验，车也没有出故障，是什么原因出了车祸？据车上的另一个清醒的女人说：当时，他们一直开玩笑，因为两天的游玩，我和小刚（李民的同学）都知道吴云是李民的情人，所以对于他们之间的笑语不太在意。当时，吴云好像说，她最近很喜欢听日本歌曲，李民说她是卖国的，最好不做那样的女人，不可爱。吴云就笑着说，要兼容才能发展，我们一起听听，有催眠作用。我和小刚不懂日语，但李民懂。音乐是男的唱的，很忧伤。不过，真挺好听！但是，李民却要求关掉，吴云却不同意。这样，音乐一直响着，直到车翻……

李民回忆着和吴云的交往，想着出事前，他们在内蒙欢聚的两夜。吴云再次提出要和李民生活在一起，因为，他丈夫已经快回来了，她不想在丈夫回来后和他继续保持情人关系了。偏偏在车上，吴云固执地要听日本歌曲，那首歌唱的是一个远游的人对妻子的思念。一时间，李民受到了道德枪杀，他开始追悔没及……。

李民在八点半走出了家门，他已经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离婚，他要永远陪着吴云。

吴云的长发已经被剪短，李民正哄着吴云喝果汁，一边喂一边说：“最爱吃水果，一天不吃水果就没精神，还说是打造美女的法宝。现在咱们喝果汁啊，等好了再吃水果！”吴云的半边脸仍缠着纱布，另半边脸没有丝毫表情，美丽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果汁润湿了唇却没有顺下喉。根据医生的建议，吴云每天要去户外散步。李民细心地取出衣橱里的衣服，说：“这件吧，可以遮你的半边脸。”打扮好了，他们相扶着走到户外的草坪旁，包着绿色丝巾的吴云正仰望天空，李民在一旁接电话，从远处看是多么浪漫的一对爱侣。

李民是有才华的，从建行出来后，很快在某大学找到工作，并直接任副教授。饱受情感创伤的李民丝毫没有颓丧的样子，只是添了一个怪异的毛病——面对吴云不停地说，轻声细语。医生说，李民一直认为吴云的心没有走远，就在他们能够看到，感到的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