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
从开始记事起
我就一直画着一根柱子
用树枝或木棒在泥沙地上
用白石头在青石板上
用铅笔在美术本上
用画笔在宣纸上
反复画着。 就像父亲一直习惯摸摸我的头顶
我并不想画得多么逼真
并不想画出立体感
我只想把它画直。我心中的直
可惜直到五分钟之前
我仍然没有做到
此刻我又即将完成一根
一如既往的觉得不够心中的直
甚至画不出小时候的感觉
坐了很久
画了很久
头越来越低
焦躁。我始终没有挺一挺腰
奇怪，
我突然想起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以及一位数学家
却唯独没有想到父亲。
正背着一背蒌沉甸甸的麦穗
再忍一下
若你此刻正握着一把锄头
汗水将磨破皮的手心刺得生疼
忍一下。请一定再忍一下
你可以唱一支山歌，可以哼两段小调
当你的血和汗水顺着锄把流进土里的时候
不必回头，你身后的种子已经发芽
若你此刻正握着一支笔
高烧和咳嗽令你瘦弱的身体昏沉
忍一下。请一定再忍一下
你可以想想恋人，并轻轻的叫出她的名字
当你的体温抵达笔尖的时候
你将发现，所有的文字正在窜出火苗
此刻，再忍一下。还得再忍一下
继续让血和汗水流下
继续让体温传至笔尖
直到嫩芽撑开叶子
直到火苗安安静静
这时候。你看阳光下，一只红苹果正往树下的小男孩怀中钻去
失语
直到昨天我才相信。我曾经多次失语
父亲说我的第一次突然失语是在五岁那年，因为爷爷的去世
我整整一个月没说话。整天拿着爷爷给我砍的陀螺不停地抽打
第二次是我失手打碎了奶奶供拜的观音像
我整整十天没说话。睡醒了就捏弄一块泥巴
还有后来奶奶的病逝，妹妹的出世
我也一度失语。父亲说的
我一直怀疑
直到昨天，朋友郑重其事地叫我一声
诗人。我失声痛哭
到此刻，没有说过一句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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