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他陡然清醒了许多。

这是哪里？他左右张望。

发现他已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这是无数繁华都市常见的十字路口，红绿变换，车来车往。

“我怎么来了这里？”想了想，想起来了。

今天朋友热情地邀他吃饭。吃饭就吃饭吧，他却从外面买回几瓶酒，说要喝几杯。盛情之下，也无法推辞，也不可抗拒。就这样，一杯一杯地碰，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知道扔下杯子，便一头躺在了朋友家的沙发上。

再后来，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朋友说“这家伙喝多了，我们把他送回家吧”，还记得他自己说“不用了，我能回去”。

就这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朋友家离开的，又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觉得身体像大病一场似的，软绵绵的。

他停下了，辨了辨方向。

这条路对他来说已没有秘密可言，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前面和后边，左边或是右边通向何处他了然于胸。

左边是出城的道路，华丽的街灯将在路的尽头结束，出城的人越来越少，倒是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农民工，临时工，这个城市已是别人的城市；

右边，巨大的霓虹告诉人们哪里有欲望满足的可能，闪烁的霓虹诱发无数的欲望，每天，有人奔向那里，有人沉醉其中，有人心无旁骛，五年前，我不也是朝那里奔么；

前方，一成不变的街面，熟悉的标志建筑后面，就是他曾经每日的必经，是自己的家。

远方的霓虹灯一直转，一直转，他知道，心依然有点醉意，脚步依然有点摇摇晃晃，但并不影响他向家的方向走去。

秋夜风凉，今天晚上的月亮是如此明亮，月似银盘，那黄澄澄的颜色染遍了他的视网膜。这高处的风，这明亮的月。想醉是不需要酒的，这月色便足够让他迷醉，醉在心而不在酒。

路灯照耀下的路面是明亮的，周围的夜是安静、仁厚的，宽阔无尽的黑暗包容着一切生灵、造物的瑕疵。所有的情绪在这如墨的天穹下都会归复平静，无论欢喜、忧伤、或是愤怒。

走在黑夜中，所有的俗事都将退隐，只剩下自己，偶尔能听见瑟瑟的秋风响。

这条路，笔直，仿佛走不到尽头，不知一直走下去是否能走到地球的彼端。人行道宽而长，深夜了，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细碎的迷离脚步，游游移移的目光，“如果可以，生活原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想。心灵深处一如外面的世界一样混乱迷茫，何去何从？抬起头，突然有一种无奈，也有一种悲哀。

多么熟悉的步态，他看不清前方走来的她。是她吗？很像。摇摇头，看花眼了吧。

她，是他的初恋情人。还记得也在这条道路上，他们分了手。

“你为什么要辞职，这个工作不是好好的，很多同学都羡慕的要命，你还辞职？”她问

“这个工作有什么好，一天八个小时，工资也就二千块，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吗，小李，那个小李你认识吗？读书时，成绩差得要命，上次我遇到了他，一身名牌，头发油光发亮。我会比他差吗？我要证明自己”

“求求你，别走好吗？你这样一走，就回不了头了”

他甩开了她的手，就这样，他走向了闪烁的霓虹深处。

五年了，是她吗。如果是，打招呼吗？或是一把将她拉住？抑或形同路人？是她！打招呼吧，便当是一般的遇见；或者……算了，当作没看见吧。

她似乎没认出他。他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他也不知该放慢步子或是加快。

他继续向前，她也继续向前。他开始紧张，突然，她猛地抬头：“你在这里啊！

他愣在了原地，他甚至不知道该是哪只脚落地。可是她并没有停下脚步，与他肩而过。他恍过神来回头看时，不知是松了一口气或是其他——另—个男人搂着她已走出十余米，她倚在那个男人的肩头。

人生的情节并不离奇，离奇的是人们的想象。他重新回到夜色中的笔直宽阔的人行道，回到都市里最常见的十字路口。

他心里想：看来，她已找到了她的幸福，她离开他是对的，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发财，他不能给她幸福。

夜幕似乎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沉寂。

他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有泪从他的眼角悄悄滑下。只是，他的身边不再有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