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可思念依然,对于喜欢回忆的人来说,记忆的模糊就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一
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是在离家很近的家乡的小学度过的。那所学校与我的家仅隔了一口水塘,每逢下雨天,屋檐下滴落的雨滴和盆盆罐罐接水的声音形成美妙的和弦,和着我们琅琅的读书声,成为小镇上最华美的乐章·
对于在最辉煌腾达最人丁兴旺的时候全校学生也就一百刚过的人数的学校来说,没有一个小礼堂就显得无比正常了。那时候学校放电影也就是腾出一个教室来,在一面墙壁上挂上幕布,安好放映机,大家再兴高采烈地挤在一起坐好,电影就可以放映了。正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们看完了《地雷战》《地道战》《铁道游击队》之类的一些经典影片。其实,那时我们的欣赏水平甭提有多差了,就连勉强看懂的程度也达不到。但这丝毫构不成我们能从影片中获得快感的障碍。那时我们看的所有影片都能让我们在看完之后好久还沉浸在影片的情节之中不愿出来;相反,现在我们大了,欣赏能力也够了,却怅然若失地发现如今再也罕有能让我们耐下心来完完整整看完的一部影片了。
在时光中打捞幸福的记忆,并不奢侈,我的回忆是这么清晰。
二
我却是一个城市情结非常重的人。很俗气的向往城市,向往进入都市文化人所营造的文化圈子,向往一个咖啡馆里的沙龙,向往都市的一扇窗下一盏优美的台灯。可是,在城市里过完几年求学生涯的我,有被生活的激流抛向生我的那片土地。很长时间里,我都只能蜷缩在陕南乡下,先是在师范毕业后“发配”到我的老家,离我的出生地仅三里地的一个小集镇。在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里,我一呆就是四年。
那时候,所有的梦想都已经栖落到现实的地面。我无法嫌弃这块土地,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离开这片土地。因为这儿就是我的家乡。一个人是没有任何权利嫌弃自己的家乡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有了孤独。而在这之前,我作为一个浮躁的学生是不懂得什么是孤独的。如果有什么孤独,那也一定是古人所说的为赋新词强说愁。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喜欢上了黄昏。每天,到了黄昏时分我都会走到乡村中学的那片大操场上,在模糊的天光下独步。我想得很多。想到过前途,想到过爱情,想到过自己的事业。当然,也像那个丹麦王子哈姆莱特一样想到过生和死的问题。在那样的年龄,在那样的环境,在那样的人,不想是不可能的,不这样想也是不可能的。在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而让自己的灵魂在一个城市里栖息了四年之后再要我回到这片土地上,不能不说是一种残酷。我只能时常独自感叹,命运为什么偏让我离开了却又回来?真的是为了应验《圣经》上的那句“人啊,你始自泥土,终将归于泥土”的话?
三
时隔数年,我终于回到了我向往的城市,就在这座不太繁华的城市里,我从一个单位跳到另一个单位。这样的跳来跳去,又有了两三次。我从一个学校跳到别一个学校,总在寻求着真正属于我的位置。然而,奇怪的是,这些学校似乎都特别秉承了另一种城市精神,再没有杏花春雨江南的柔润,每天,我们早早地走进学校,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而在忙碌的一天之中,我们经常要为顽皮学生的成绩担心,要为是否会被上司怒骂揪心,经常要面对同行的挤兑和考核的严苛……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座给我塌实而美好的城市,但能在这样的城市生存得很好,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相比较时常被关在落寞的古老庭院的童年的我,春天独自放风筝便成为了难得的乐事,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轻盈,那些纸糊的希望,遮盖了我童年单调乏味的天空,让我无数次毫无忌惮地仰面倒下,与身边开满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一同纳入民间。
生活依然是孤单的。在我的想象之上。好似古典书籍,我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神就是问候,当我转身把他们置与高阁的时候,随即遗忘。窗前的窥望,与我阅读的文字一样,既是陌生的,又常给我新鲜感,层层穿越,带着某种透视的心理,更有进一层的熨贴,我悠闲冷静的游走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城市的困境中,我不会骑马,却天马行空。
四
天空一直在我们的头顶,花草在小径上日日茂盛,雪落或没有雪的冬天,熟悉的城市里,渐渐没有我们想要的风景。可是,返回记忆的起点,我们恍如一个异乡客,那些风景,唤起的是另一种不曾有过的痴迷,仿佛你从没去过你的过往……
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是很多人对家乡的一种界定,它往往拥有一切色彩,以无拘无束的心绪,把人的心和全部视野统统覆盖,另人久久回味。没有风的时候,家乡是平静的海,只一点漫不经心的暗示,便会怦然心动,波澜起伏。就象我把生命献给了绿色,眼睛收获的却是血色黄昏。
在今日的暮色中看夕阳无限,小小的心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不独是今天的黄昏不属于我,还有诗情还有青春还有更多更美好的东西都在悄悄地远离我。这时候我终于流下了眼泪,汩汩滔滔而又没有理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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