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时候真是很小,总会在不设防间,在不合宜的地方遇见不合宜的人。
是周末,恹恹地睡了个够。一场病把世界翻了个儿,晨昏颠倒了,夜与昼颠倒了。倦怠如这靡靡的冬天午后,阴阳怪气的,自己觉得都厌。可倦与累还是不管不顾地拥过来,把周身裹了个通透。
强打了精神,穿过冬晨的冷寂,踽踽着踏冰而行。
龙隐寺,很久没去了。那条没甚风情的大道,也很久未曾见了。
枯木,残庙,支离的茎干。偶尔,一两声遥远的鸦鸣,
选了一棵古杈纠结的老树,仗着旅游鞋的便利,我攀枝而上,终在枝枒间觅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就着冬日半残的太阳,摸了口袋里藏了很久却总是没看完的那本书,庇性着哗啦啦翻书页。
冷风吹,枯枝碎,一抹酡红把冬醉。
正待与字堆里藏着的古人对话,却先有人语声无遮无拦的撞过来——
“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秋天等到冬天,你总算是腾出空儿带我来了!”是个娇媚媚的女声。明艳精致的一张脸,立在华贵的栗色皮毛间,驼色大衣雍容的勾勒出娇好的身材,女人说着话,摘下黑色的皮手套,葱白的指,拢进男人的胸口。
男人侧了身,嗔道,“你个小妖精,什么时候让我消停过?”声音变了调,把某种暧昧的味道演绎的活色生香。
“你呀,死相,就你那点花花肠子——”女人妖媚地往男人怀里拱了拱。
男人咳了声,板起面孔作腔道,“这可是神灵居处,何方妖女竟敢盅惑凡人?”我一惊,这声音竟是有些熟悉,细一想,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天哪,这,这可怎么是好?他向来颇得大伙敬仰哪!他家庭和美,妻贤子孝;他是某个部门的一把手,最要命的是,他的妻子是我的至亲……眼看着那一对儿快走到树下了,太阳更加明亮了,地上的影子更加清晰了,我咬破了唇,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战。
正张惶间,突然瞅见胸前兀自与风纠缠的大围巾,忙悄悄侧转身,拿那大围巾,把自个连头带脸包了个严实;那书,也被一股脑儿塞进袖筒子;只眯缝着两只小眼睛,呆痴瞅着那一点一点变淡的太阳——心里却着实懊恼,身上这棉衣,上星期在他家玩儿时,他竟是见过的!
一身冷汗支撑,我苦苦支撑在枝枒间。
女人奇奇怪怪地瞅了一眼,往男人怀里再拱拱,似乎天水二院门户不慎,跑了一精神病出来。男人豪气地揽紧女人的肩头,冷森着眼瞪了过来,仿佛我是一只蹲伏山间的野狗,稍不如意就要窜过去伤了他那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似的。
待到他们走过。汗湿了中衣。我跳脱下来,也不顾荆棘勾破了衣衫,狼狈着从山间逃窜。下得山来,一路狂奔,惹得那拴在龙隐寺大门口的黑狗一阵狂吠。
终于看到一辆车,不管不顾地拦下,闪身窜进去,一个劲儿催司机快点,再快点。心通通直跳,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后来,好长好长时间,我再没敢到他家去,即使远远的见了,也尽量不着痕迹地避开。
为那个过去了很久的周末,我撒了不大不小的好几个谎,把它干干净净地从生命里铲除了。
今晨不巧遇着时,他慈祥地问候我。
他依然是得体的慈父,他依然是本分的丈夫,他依然是一把手。
听说最近要升了,五街六坊的女人们,都把他当作楷模训诫自己的男人。
2007年1月19日夜于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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