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桩。随着那位晒得黑不溜湫的施工员冯远山的一声尖叫，柴油打桩机应声轰响开动起来。它拉起了顶部重达一吨的铁锤，几声冒着黑烟的巨吼之后，一声犹如地动山摇的锤击，空旷，清脆，带着钢铁碰撞所特有的金属音，让人心里立刻发麻，似乎有一头凶猛怪兽在发怒逞威，觉得先前那开工仪式上刚放的一万响爆竹，和那锤击声比较起来，还是这击打更令人震撼。这是威鸣建筑公司自成立以来的第9项工程，总面积有8000多平方，是一座现代化的厂房，按合同协议工期只有十个月，今天是第一天。

骑摩托回到办公室，我将收集的资料放入文件袋。是材料的合格证和一些现场记录。我取了一杯水喝着，经理和一班人也蜂拥而入。经理今天很高兴，不象平时冷着脸，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是个看上去举止很迟钝的胖子，脸上松弛的皮肤包着漫不经心的肉块，眼神常常显得很傲慢，很沉郁，时而一阵阴冷的寒光能将人无形中刺伤。他曾经是个农民，没什么文化，可脑子在关系网上显出了灵气，也有一股子勇莽，终于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淋漓尽致地利用了它，短时间，他就从一个家里一个星期也吃不上一次肉的亏损砖厂老板，跻身于有钱的建筑公司经理兼懂事行列，财大气粗之后，便神气活现起来，这可不，你看他今天的高兴样，一定是一场欢宴，一夜笙歌，肯定是不醉不归，不嫖不回的。

办公室的人都有机会上他的酒桌。我们走进酒店房间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有了一副牌，经理拆开了胶纸，取出牌，对在座的各位手下说：“今天是开工的第一天，我知道大家辛苦，所以我做庄。今天也不轮流做庄了，不过，下注最少不能少于十元。”建筑工地的生活枯燥而艰辛，大家每逢雨天或停工待料的时候，早就心照不宣地赌开了。老板是个爱赌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工程在继续，没有什么很出格的事故，他就懒得管。他自己天天除了在酒桌上，就是在赌桌上，还有就是在女人上。这是工地上每个人都了解，甚至有的还和他一起玩过，简直不值得说。经理叼着烟，洗牌，分牌，一轮又一轮的，大家的兴致都很高，觉得痛快。在菜上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能从经理的口袋里赚个几十甚至几百元的，算是小费，连同待会儿的海鲜大餐，装进肚里，半醉着去卡拉ok和小姐搂着唱情歌，觉得真爽，有钱真好，希望着自己有一天也是个腰缠万贯的老板，花起钱来，就象烧纸钱那么大方，那么无所谓，那么不当一回事。

广东特别是顺德一带的菜真是做得精致。清，淡，原汁原味，尤其是海鲜，鱼生，塘虱，各种汤……风味独特，吃得人真正明白什么是食中精品，味中致味。我原来是喜欢湘菜的，自从来了广东，就立刻喜欢上了清淡的粤菜，觉得活了半世，算是白活，天天吃着辣椒，味精和过重的油盐调弄出来的所谓好味道的菜，真是捉弄了自己的味蕾，谋杀了对食物原有的滋味的感觉。顺德厨子在全国都极具名气，在香港那些大酒楼，顺德厨师成了品牌象征，吸引全世界的旅游观光客，尤其是美食家前来品鉴。

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撤了杯盘和残渣零碎，重新铺上一块桌布，又开始继续赌。由于经理要赶去大赌场，所以，他提前走了，临走说：“好好玩，我先走了，可别上班迟到。”其实我们知道，他也就是这么说而已，除了那两位冯姓施工员，要准时上班，其它人那是可以整个上午都不用去工地，除非有事非早去不可。我是办公室里的，那就更随便了，如果没有人暗算，我可以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前提是我能应付一切，不使经理难堪就成。

后来我就和同事们去了卡拉ok厅，吼了几乎一夜，我们唱啊，笑啊，搂着几位小姐摸啊，简直怎么高兴怎么来，很有一种醉生梦死的极乐感。那位冯姓施工员，满嘴乱七八糟的黄牙，瘦得跟鸦片鬼似的，两只细而白的双手不停地在那位刚出道的小姐身上的敏感部位揉戳，羞得她满脸红晕，轻声叫唤，可没有躲闪，一杯又一杯地陪着那得意忘形的家伙喝啤酒。我其实刚来广东不久，并不了解广东人自古就有的饮酒狎妓的丑恶风俗，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多正经，多高尚，可见着这样的对自己毫无所知的女人无所顾忌地上下其手，心下真是觉得恶心，可怕，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猥亵不堪，可也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沸腾起来，肮脏的欲望挟着这人间黑暗角落里充溢的淫荡气味，泻入靡靡之境。

可我只敢和陪我的小姐碰杯喝酒，甚至不敢去摸她的手，因为我毫无主动，所以漂亮的小姐都被他们抢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肥得象头猪，白得晃人眼睛，可也不是超难看，五官到清清楚楚，只是显出一种无人搭理的，冷漠的懒洋洋的样子。她穿着时髦电影里那城市新潮女人才爱穿的半暴露的衣服，超短裙，我的天！这么胖的女人也穿超短裙，简直是触目惊心的熟肉铺子。她见我老实得象个森林里刚截出来的木头，表情立刻松弛下来，甚至乘我不备用她的手指绕着我腰后，轻轻地戳了我几下子，搞得我想发作，又怕同事取笑，只好忍着，不停和她说话，用她家乡的语言，扯东扯西，接着又使劲劝她喝啤酒，用了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还有就是和她对唱情歌，边唱边慢慢移开自己被她紧逼的身体，就象是缓慢的逃亡。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7-1-23 21:33:1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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