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雨
故乡想是白雪皑皑了,这里却梭巡着小雨,哦,暖冬里的小雨。
不似春雨甜蜜,但绝看不出恶意,不似夏雨豪放,但可看得出气势,不似秋雨缠绵,但可领会到仁慈……
干脆沉浸在雨里,我的灵魂扩生平第一次被冬雨打湿。
于是,思绪飘向遥远,故乡冬日里雪地上生出的素材,便悠然成几分神秘,往昔那些平淡的话题,也发芽出几分神奇。
远处有海风吹来,似乎容不下一个游子,呼啸着挟雨劈头盖脸,好像在说:既然思念故乡的白雪,何不回故乡去?
我是在做一次爱屋及乌的旅行,索兴也把暴虐的风化作鼓荡的沉思。然后,郑重地挺直倾斜的身子,踱步走回斗室,心里默念着,为了这里冬天的小雨,我要发一个传真,报告给故乡一个消息……
蒲 公 英
未生根的时候,你说,我不在乎土壤,哪怕是路旁、石缝,抑或沼泽,只要有立足之地此生足矣。
终于生根落脚于并不贫瘠处,便得寸进尺地将根铺张开,似要截取大地所有的养分。
长叶了,拼命垄断阳光,置让位于你的异类于茎下,置收留你的苔藓于叶下,总想站成鹤立鸡群的形象。
绽蕾成大家闺秀,不苟言笑地孕育着一鸣惊人,谦逊成含而不露。
花终于开了,以哗众取宠的微笑招蜂惹蝶,梦中都想赢来举世的赞美,萼下的茎、根依然是侵略者的叵测。
果实是在和煦的风中成熟的,种子撑起了一千只降落伞,你以阴谋的力量,孤注一掷地推向空中,一千只降落伞便飞向大地去重演你当初的把戏。
临死前,你说你活得很累,很苦。
折一片叶子咀嚼,不知你累不累,但是真的很苦。
孤 树
没有森林,就站成一束远方的孤独。
旷野因你有炫耀了,证明它不仅能养育花草的平庸,还能举起大树的伟岸。
不明的来历被众生猜测编造成各种故事,没被破译便以讹传讹。
在异乡不知怎么生根不知怎么就活了下来,把风雨拢进年轮,将斑驳刻在脸上,枝条装模做样地伸展成若无其事,叶子却不时警惕成自为的锋芒。
有地阔天空的感受么?
有笑看世态的闲情么?
有举杯邀月的潇洒么?
总是默默。
当面谄媚你的小草们暗夜里切齿,仰视你的花朵的会因你喧宾夺主生出妒意,就因为你来自远方而比他们高大,它们原本是本土受宠的骄子……
在一个深秋,你弯曲成望乡的姿式,是在盼望云朵打开一扇窗子,看看属于家乡的北方是不是已经落雪么?
古莲子咏叹
不知从何时起,等待是模糊不清的梦魇,沉沉一睡,任尔东西南北,任尔风花雪月,睡是悄无声息死亡的另一种方式。
上帝的玩笑轻佻而庄重,在时空隧道被遗忘成不存在,居然没被石化没被硅化没被炭化;没腐烂没发霉没与周围的一切同流合污你还是那个完整的你,没有叹息没有抱怨安静成岿然不动你依然是一个年轻的你,一如刚刚成熟于去年的仲夏夜的丰硕。
可是碳十四说,你足足被深深埋藏在地下两千多年。
哦,两千多年?两千多年!
凄楚的果柄擎起浅淡的颦笑,信守不渝的期待是希望的美德,坚硬的外壳裹着母性的柔情,决不苍老的心无时不在寻觅爱你的阳光、沃土、温度,你坚信有骨有肉有血便会跳荡一颗不屈的魂灵。
青枝,绿叶,尖角,在出土的第一个夏天。
一片绿云,一点红霞,在秋天的一个傍晚。
你以古老的不渝加入了年轻的忠贞,荷塘,月色,两千年前结实的古莲子终于合弦于现代生命的旋律。
天,深碧玄远;月,圆熟典重。
不死的种子都会托起生息繁衍的生命之帆吗?大自然,古莲子,是谁启示了谁?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7-1-22 0:06:4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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