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脚步在落叶的悉簌里停了又走,来了又回。眼神在小路的尽头张了又望,闭了又睁。将落未尽的斜阳在天边留下最后一道彩线,有谁,在袅袅的炊烟里呼出一声声召唤。该走了吧,说过,要在日落之前离开。说过,要离你的世界遥远。背上的行囊空空的就像你抬起的眼眸,仿佛从未负荷起一件心事。你不言,不语,不留,不送,只坐在那个竹床上静默的垂头。芷吟,我唤你,长长的青丝遮去了你的容颜,我只来得及看到你忽闪的眼睫,沾着些晶莹的水雾。你哭过的痕迹里,我常常替你扫拭这些泪珠,然后收集起来,藏在那个透明的香水瓶里。瓶里,还有我偷偷采集的兰花上的露水,香氛,是你最爱的,你的泪,是最纯真的。
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一把剑,一管箫,在山间岭上来来去去。和你认识了三年,也流浪了三年,总是在每个月结束的日子里,黎明来,黄昏去。你总是把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一壶酒、一碟花生、一盘青菜、一碗烧肉。我在黄昏的炊烟里吸着肉香疾步归来,看你的微笑在落日里融成一副绝美的彩图。
你没问过我去过哪里,也不会问我做过什么。只是拿一方白色的绸帕,擦拭我的那柄长剑。于是,总有一丝淡淡的香气,拂去剑光上的隐隐血腥。那都是一些肮脏龌龊的灵魂,在我的剑下消亡,又在你的纯真里忏悔。很多时候,我也怕看你的眼眸,那里没有世俗的不可捉摸,似乎就是一潭清泉,可以窥见所有的喜怒哀乐。这样,来过这里36天,送走36个黎明和黄昏,看到你落寞的凝容里36个乍现的欢喜。我知道,只要我会来,你就永远不会走。不管那山间的日子多么的清苦寂寥,你就像入定的僧人,把每月29个孤独的日夜守成一日的光阴。
而我,却仍得离开你。浪子的脚步是无法停留的轱辘,在一次又一次的剑下余生。每次抹掉所有的伤痕与血痕来见你,却依然抹不去你眼里那怜惜的痛楚。所以我从不在你这里逗留太久,我怕我再也提不起剑,硬不起心肠。杀手,是冷酷无情的。
可这些并不是我真正想要告诉你的。我咽住心中所有涩涩的苦,欲吹一曲伴你含泪的送盼。剑蠢动,箫无影,我惊诧掠回。你的血染红了那箫绳上的白玉,一声长长的呜咽从箫孔里泻出。你的白衫裙上,印着一朵瑰丽的蝴蝶花。芷吟,你不会知道,我匆匆的来去,是生怕那些寻来的仇家伤害了你。我以为我居无定所,飘无踪迹,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还拥有你。我怎么傻到以为,高老大真的肯放过你。我早该在她含笑的眼睛里窥见杀意。她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会一心一意的帮她杀人。她不明白,没有了你,我就再也拎不起那把剑。我的剑,是为你而长吟的。
我挥箫而起,当啷声响处,无情剑截成两段,溅着你的,我的鲜血,瞬间黯淡无光。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用回头,我知道是高老大。她错了,而我呢,却永远地失去了生命中的最爱。我欠你的,已经还了,此后,世上再没有无情了,我冷声说出,她听得见。而你呢,芷吟,可否听见我的箫声,在昏黑的世界里孤独而悲怆的回荡。
本文已被编辑[心海岸边]于2007-1-21 21:59: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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