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我倾其全部的积蓄为自己买了一套房子；说起来都挺惭愧的，在我们这样的小县城里，我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可看到朋友们一个个购房买车，自己却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不管过去是出于怎样的理念，说实在的，我的心里也开始有了些变化；刚好在父母身边人家要开发小区，还是母亲先对我说：“儿子，我看你们还是买上一套房子吧，那样住着也方便。”

“可你和老爸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个人照顾怎么行呢？”我有两个妹妹，可是都不在老人的身边，所以让老人自己住我总是觉得自己的心灵中象是要缺失什么。

“就在隔壁，有什么不可以的。”母亲说：“和你们住在一起，你们不自在，我们也不方便，我和你爸商量了，你们就买一套房子搬过去住。”其实母亲说的也对，两个小区实际上是连在一起的，如果说走路恐怕没有三分钟的路程；再说了，两代人同住一起有的时候还真的有些不方便，做儿子的我到没有什么，可是儿媳的老婆也许就会有另外的一种心灵体验。

我把父母的想法告诉妻子，自然她很高兴；虽说妻子很贤惠，也很是孝敬老爸老妈，可听说我们要单独去住，还是遮掩不住满心的欢喜。于是我们就决定买房了；在小县城，现在的房子还不是很贵，一个平米也就是一千多块钱；我们选了一套一百四十多平米的三居室，房费给人家付了二十万块钱，后来装修又花了将近十万，总之，到去年秋天的时候我们就搬了进去。

住新房子的感觉还别说，就是不错；长了四十多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心里头不知为什么竟然还有了一种沾沾自喜的味道。难怪这些年都是房地产的开发商们成了超级大款，只要是有房子，根本就不愁卖不出去；就我们这座楼，我还没有停息一刻，可是到我们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几户人家之一了。

我们隔壁是一个小户型，是一厅一室的那种；当时我只听妻子说住的是一位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女人，好象就是一个人住；因为在我们这个很小的地方，如果是县城里的人，至少我们是应该见过面的，或者说也是应该知道的；可是对于她，我却一点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她是从那里搬到这里来的。不过既然做了邻居，有时候在楼到遇见时还会点头问好；不过却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妻子和她后来还有些来往，也许都是女人的缘故，她们是怎么就联系起来，怎么就能进行交流，我不知道；只是一天晚上妻子和我躺在床上，隐隐听到隔壁的房子里有蒙蒙的声音，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可这个成了妻子给我介绍邻居的一个由头。

“隔壁那位叫小红，四十三岁了，看去好象能年轻一些；不过她也很不幸。”妻子说：“她现在有两个孩子，一个读大学，一个读高中，都没有在身边。不过听说，她这两个孩子是两任丈夫的，现在她是一个人过。”

“那她可太不容易了，别的先不说，光两个孩子读书的费用就不少，那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问。

“没有工作，不过她也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她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妻子说：“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在做些什么的，不然两个孩子读书她拿什么来负担呢？”

“孩子不还有父亲吗，难道他们不负担孩子的教育？他们可以离婚，但是孩子的现实那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说。

“你说的是那两个男人；不可能为她管孩子的。”

“那为什么？”

“一个是走私毒品的，早都走上了黄泉路；一个是社会上的那种混混，听她说，从离婚到现在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你说就是这样的男人，还能有什么责任心。唉，做个女人也真的是不容易，象她这样也是够可怜的了。”女人好象总有女人相通的地方；不过听妻子的话，怎么好象也有为自己心灵在叫屈的感觉。

“女人怎么啦！女人难，男人就不难了；怎么，见景生情啦，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可别拐弯抹角的。”我其实是和妻子开玩笑，因为象这样的对话，我们已经不知道进行过多少回了。

“你呀，掉在福窖里还不知足；我就是说做女人不容易，怎么啦！”妻子把头往我的胸口一放说：“就说你吧，你说世界上还有你这么舒服的男人吗？上班不去，在家就是和你那些书在一起，你说这个家里，你都做过什么。”妻子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我知道妻子也不是刻意，但是说实在的，妻子可是我们这个家里的功臣；这么说吧，家里百分之九十的经济来源是靠妻子努力挣来的；为了这个家，名牌医科大学的毕业生早早的把工作辞掉，自己开了一家个体医院，这些年可真的是没有少辛苦，没有少流汗。

“儿子是我在教育呀，这个不比什么都重要；他可是你我的希望，听清楚了没有，是你和我的希望，如果没有了这个希望，你说我们现在奋斗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夫妻就是夫妻，所以我也给她来了一段奇谈怪论：“在说我吧，连儿子都说我是咱们这个家的精神领袖，怎么，你还没有感觉出来；嘿嘿，要是没有我这个精神领袖，咱们这个家恐怕就不能称之为家了。”

“你……”

“难道不是。”我说：“你辛苦我知道，不过人就是这样，你想过没有，你为什么愿意辛苦呢？”

“为了我儿子。”妻子这下子好象反应还快：“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才不愿意这么辛苦呢。”

“难道就没有我。”

“没有。”妻子大概知道了我要说什么，所以她没有等我说，就在我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我让你贫嘴。”

我们熄了灯，可是隔壁好象还有动静；妻子大概是辛苦了一天，不大的工夫就进入了梦乡；我却不知道是因为整天都在养精蓄锐，还是刚才妻子的话让我的心灵受到了什么冲击，总之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其实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是这样，本来就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世界，本来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但是为什么女人的故事里总是要有那么多的人间酸楚，为什么总要有那么多的人间苦情……

后来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一点也不知道；第二天早晨妻子是什么时候起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上班我更是没有印象；当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早餐，就知道妻子已经开始了自己一天的辛劳。

起了床，洗了把脸，我刚坐在饭桌前，就听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没想到来的就是隔壁的小红：“大哥一个人在家？”

“她去上班了，你请进吧。”我说：“今天你没有出去？”这时我发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睛好象都有些肿了：“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我是为昨晚上的事情来给你们道歉的，一定影响你们休息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可没有那么娇气，老实给你说，就是火车从我身边过也不会影响我睡觉的。对了，你吃饭了没有，要不和我一同吃点。”

“不了，我吃过了；那就打扰大哥了。”她说完站起身就要走；看她的样子好象有着许多的疲惫，有着许多的苦衷，只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对象可以供她诉说。

中午妻子回来了，我把上午发生的一切说给妻子听，结果妻子又给我带回了一个新闻：“我听别人说，小红在夜总会里上班，好象是陪人喝酒，还有……”

“四十三岁的女人？”

“我想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个样子，她是母亲，她有儿女，儿女们还要读书，你说一个女人，面对今天的社会，她到底有多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生活呢。”妻子说着也流露出了一丝的伤感：“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我还说和你商量呢，看她愿不愿意到咱们医院里来，我可以给她多发点薪水，也许这样……”

“这能行吗？”我说：“两个孩子读书那是需要很多钱的，你能当起这个救世主吗。”

“那你说……”

我沉默了；我只能沉默，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现在十几号了，要不到了月底你先和她说说，只是你一定要注意方法，不能让她感觉到我们知道了她在做什么。”

“知道了。”妻子点头，可一直在厨房没有歇息；按说妻子中午是不回来的，只是因为我多年来一直患有糖尿病，所以她不允许我在外边吃东西，才回家为我做饭。

后来好多次晚上，隔壁总是有声响，而且时间总是要到后半夜才能停息；不知道是因为妻子给我说了点什么，还是因为我从那声音中听出了点什么，总是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过突然连住有两个晚上没有了声响，我心里还正在纳闷呢，结果在没有声响的第三个早晨，我还和平日一样，结果有人敲门，我去开门，没有想到来的竟是公安局的同志。

“你们……”

“我们想找你了解点情况。”公安同志问：“你们隔壁最近没有什么异常变化吗？”

“好象有两三天时间晚上没有动静了，我还正在纳闷呢，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想她是不是从事那个事情，让人家公安局知道了，所以今天人家来找她了：“我觉得她人很不错，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她过的很艰苦，很不容易。”

“她死了，是被人用被子捂住窒息而亡的；看来她好象是在卖淫，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人？”

“我很少出门，所以什么也没有看见。”

“谢谢你了。”公安的同志还算礼貌，他们走了；中午妻子回来说公安也找了她了解情况，当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怜的女人。”我说。

“可怜的母亲。”妻子说。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现在外边人们都在议论，说她不是一个好女人，说她……”妻子到底也是女人，她说着眼圈都开始发红了。

“说管什么用，人都没有了，生命都不存在了，好和坏还有意义吗？”我说：“女人总和母亲是分不开的，也许做为女人她解脱了，但是做为母亲她却是心有不甘的离开这个世界，也许这是做母亲的悲哀和不幸。”

“你说……”妻子不知道想说什么。

“不用说了，让社会去说吧；我们只需要记住我们的隔壁曾经住过一位母亲，一位为了儿女丢失了生命的母亲就行了。”我说。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才最纯洁和伟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