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在三九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前几天还说今年的冬天是个暖冬,可谁料眨眼间却是滴水成冰;年关一天天走近,单位里的事情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完了,大伙儿好象心情也开始了一些异样的变化;反正给人的感觉就象是辞去的旧岁的那种平稳被什么东西给打破了,留在人们面前的全是一种新的渴望和期冀。
过去我最不怕的就是严寒,不知道是那个时候年轻,身上火气大,还是因为一种心境和精神的缘故,总之在冷冽的狂风中行走竟成了我的一种爱好;可是现在不行了,好象觉得身上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激情,没有了应该有的那种热能。按说刚过不惑的时令,特别是在仕途上行走,看到不少的同仁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的年龄偷偷改小,我不由心中还升起了一股羡慕。
也许是大家心志没灭,也许是大家还有一种什么理想;只是我现在觉得自己的生命节奏已经无法跟上社会前进的步伐;也可能是自己的心太累,也可能是自己让心灵承付的东西太多;本来不该把什么都存放在自己的心里,本来是走在人生的道路上能拿得起放得下,可我却偏偏只知道存放而不知道舍弃,到了今天,所有的一切只能容进自己本来已经都有些麻木的思维,不敢给人说苦不堪言,可也是茫然一片。
前不久一位朋友说他儿子在参加全省的公务员录取考试,说难度太大了,好象是四十多个人才录取一个;不过他说自己的儿子在读大学的时候还算刻苦,现在准备的又非常辛苦,他想一定能有收获的。现在的父母让我觉来也实在是不容易,比不得我们的祖辈们,他们给儿女提供的除了一种天成的父母之爱,那就是能让吃饱肚皮,其他的则就是社会的责任了。可现在不行了,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已经被社会异化得谁也说不清能有什么规律。求学就业已经不再是儿女们自己的事情了,做为父母已经和儿女们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有时候让人看了不知道这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退化。
朋友在事业上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当年还在法院那个庭做庭长,后来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媒体给报了一次光,结果庭长没有了,到了今天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是个普通的审判员;按说既然是一份工作,应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比起那些现在还在社会上游荡的人来说,不知道要好到那里去。可是作为朋友来说,我知道他是心有不甘,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的走完自己的人生。但是社会就是社会,现实就是现实,生活在今天这样的大空间之中,他又能怎么样呢。
朋友的儿子学习很好,在读高中的时候我都是知道的,后来考上了一所省内的名牌大学,原想这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是谁料到,大学毕业了,就业却成了问题;他读的是军事院校,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军籍,他学的是导弹专业,可却走进了社会里。不知道是专业太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一直没有找到一份正式的职业;后来听说在一家私营企业里打工,结果半年多时间只领到了五百块钱,老板跑了,企业也倒闭了,孩子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也许这就是朋友做父亲的心病。
现在让孩子去招考公务员,从他给我讲话的口吻中我能感觉出来他的那种心情。当然了,我也希望他儿子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能有一个让朋友放下心来的理由。考试已经过了很久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消息,当时我也不好去问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觉得再问对朋友来说也许心灵会受到更大的摧残。不过有一天朋友来我这里,看表情我就知道一定是有天大的好事;他先给我发了一支大中华,然后说:“总算考上了,今天上午发的榜,我儿子被录取了。”
“那你可不能只用一支大中华来搪塞我呀,看来你的请客,也好让大家和你一起快乐快乐。”
“应该应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人家这叫初录,是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录取的,也就是说将来是从三个人里取一个;所以现在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事情了。”尽管从朋友的嘴里知道,他儿子的公务员之路才是万里长城走了第一步,后边天晓得会是个什么结果;但就是这个初录入围也已经让朋友喜出望外了。
“你说的是面试吗?”我问。
“是呀,不过现在的面试可没有什么硬条件了,就是看看你,看你顺眼不顺眼,再就是……”朋友说到这里开始显出了一分神秘,好象是有个什么天大的秘密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份表情我还是从来没有见过。
“再就是什么?”我就对这个感兴趣,因为别的在当今社会已经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只有这再就是……我还真想听听到底是什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呀?”朋友把嘴张得老大,好象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脸的诧异。
“我明白什么?”我说:“我现在算是个世外之人了,这有什么可诧异的。”
“人民币呀!现在办什么事情不需要人民币呢。人家现在就是给你留下了这么个空间,就是让你们进行表现了;孩子现在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留下来的就是看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怎么去做了。”朋友说:“我今天来有两个事情,一个是给你报个喜,另一个就是你在省上不是还有几个厅局级的朋友吗,想让你给找找人,你看……”
“朋友是有,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给咱们帮上这个忙呀!”
“没问题,只要是熟人就行,现在的社会还不就是这样,只要有熟人,然后就是人民币,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个老朋友太过为难的。这回我准备投资五到十万块钱来给儿子办这个事情。”
“五……十万?我的天啊,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呀,干什么呢,怎么要花这么多钱,是不是你钱太多了,不然能不能给我救济一点。”我由惊讶到玩笑,因为我看朋友好象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是随意。
“不多,这算什么呀!你是给儿子解决终身的吃饭问题,花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呢,现在的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就知道坐在书房里读什么圣贤书,老实告诉你,现在读书没有多大的用处,现在就是个实用的社会,只要实用,所有的一切才能梦想成真。”朋友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还别说,就是让我开眼不少。
“真需要钱?那恐怕还应该有点什么原则吧。”
“什么原则?你说人为什么要花钱买官呢?不就是看到了那一支笔的作用;可是你到好,本来就是自己的权利,你却要让给别人,就你这样的一把手,别的地方咱不知道,可就在咱们这地方我敢说那是绝无仅有的。”朋友开始埋怨我了:“现在是什么社会,现在就是一个金钱社会,文明的叫法说是市场经济,其实什么是市场,现在什么都是市场,既然是市场,你说没有钞票能行吗。”
“呵呵!我说你这个法官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啦;难道说刑法上的几年至几年就是由你们用嘴来说?”
“一定意义上说就是这样。”
“什么?你说什么?!”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说一百遍也是这样,这是现实,不说也是客观存在。不然你说司法腐败怎样形成,你说我这大中华用自己的薪水能买几盒。”朋友说:“好了,我们不要为这些事情争来争去的,还是说点实在的,你说你侄子的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当然要帮了,我现在就给省上的一个朋友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说完我拨通了电话,因为好久没有给人家联系,所以先是寒暄了几句,就直切主题。我把朋友儿子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想到对方说忙是可以帮的,只是这些事情不归他管,还要具体去找别人,所以就需要一些费用。要不是朋友刚才的开导,说不定我现在还适应不了。
“没问题,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我问。
“什么时候都可以,下午我就有时间,要不就放在下午吧。”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顺利,没想到朋友说的一切在一刹那间全都变成了现实。我们也没有怎么样去说,朋友就回家准备去了。大概朋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没有多长时间,朋友就来找我:“咱们起程吧。”
“这么快呀,你带了多少钱?”
“先拿五万,随后再拿嘛!”
就这样我们出了县城,一路飞奔在高速路上,快要到省城了,我的手机叫了起来:“你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马上就到了,最多不用半个小时。”我说。
“你们就不用来我这里了,你们直接找一个饭店,定个雅间,我们边吃饭边谈。”
“好吧,那定到哪里呢?”我问。
“就定在野狼饭店吧,那里的环境不错。”
“知道了。”我关掉手机,把人家的意思说了一遍,朋友大概这个时候心里就是想着儿子的公务员,别的什么都已经不顾及;那也许还不知道,这个野狼饭店可是省城里不多的几个五星级饭店,去年我大妹从国外回来就在那里吃过一回饭,别的我一定没有太大的印象了,只是我还记得一盘炒土豆丝就要价四十八块钱。今天前往,朋友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冤枉钱。
到了野狼饭店,我们赶紧去定了个雅间;人家不愧是五星级,服务小姐个个长的美丽标致,服务也是特别的到位。等我们把菜肴刚点好,客人就来了,因为也算是多年的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拘谨的,什么事情在电话里已经都说明白了,所以饭桌上也就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另外给我们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说最近中纪委把我们两个副省长给双规了,原因是因为受贿的问题。
虽说这顿饭菜花了朋友两千多块钱,可是我好象也没有吃出个什么滋味来。饭吃完了,我们把准备好的钱袋子交给了他,人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转身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先努力努力。”
五万块钱就是努力努力。我心里这样想着,没想到朋友先说话了:“不错,人家总算答应了,我看这事情有门,下来你和人家再联系联系,我在给人家准备钱。”
“还要准备?”
“那是一定的,五万算个什么呀。”朋友说:“你知道吗,现在一个刑事案子有时也要花上十万八万的,到时候还不一定能按犯罪嫌疑人的心里来。”
“这……”
“好了,不说这个了,不过今天这的饭店的名字还挺别致;在当今社会,能在野狼饭店消费一回,总算是给社会有了个交代。”
“你……”
“哈哈……”朋友大笑起来:“省城还有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好玩的地方?”
“有呀。”
“叫什么?”
“还有个虎豹餐厅,听说那里也很火暴。”我说:“不过我们不能再去了,再去身上的一点人性就会彻底没有了。”
“哈哈……”朋友又是一阵大笑。笑声顺着野狼餐厅的走廊一定传得很远,但是我不知道在笑声消失的那个地方还会留下什么……
我和朋友走在长廊里,突然我有一种感觉,感到我们似乎是在走向一种深渊,是什么深渊,不知道,只是心中升起一中怯意……
本文已被编辑[晴茜绮梦]于2007-1-19 13:06:4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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