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即将拂晓，我辗转反侧，睡不安稳。他大概太累了，鼾声有节奏地响起，没抽完的半根烟烙印在桌子上。旁边躺着猫，陪他一起打呼噜，狗听到我的声响，摇着尾巴摆来摆去，纯真的眼睛不时望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慌。

下身又觉得不对劲，边清理边摸电话，医生姐姐问：“有什么感觉？”

我回答没感觉，她乐呵呵的声音传进耳朵：“要是出血厉害，还是住院吧！”

他眼脸浮肿，听着我们的谈话，我冷漠地望着他，欲起身梳洗自己。他拉住我的胳膊，说想和我好好谈谈，我打断他要是谈他和孩子免开尊口！

女友陪我去医院了，做了b超，医生姐姐通知我：“出血太多，孩子保不住了，做好手术的准备吧！”

我的泪忍不住汹涌而出，女友和我出门时，看见他背在墙角，狠劲地熄灭烟头。

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大地被蒸烤的快要冒烟，他近上前，问我们医生的建议呢？女友如此给他告知一番，撇下他们，我已走出老远了。

晚上又是硝烟弥漫，他说：“出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便宜他，明天一定要去找那个伪君子！”

我问他：“想干什么？”

他气不过打一处来：“不想杀人也不想放火，男子汗做事光明磊落，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当？”

我白了他一眼：“做也做了，当也敢当，现在你是要钱还是要他的命？”

听到我提钱，他嘴里呸着：“我再不算个男人也不希罕他那几个臭钱，这阵你的命危在旦夕，和我本来无关的，我只是替你这个笨蛋讨个公道！”

我冷笑着：“得了吧！你的好心我领了，你不知道我很爱他吗？”

他满脸抽搐娶打火机又摸烟，我平静地告诉他：“相信我不是报复你，我爱他，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可你永远不会了解我，也不会欣赏我的性格！”

午后的医院，冷清许多，依稀几人，我焦急地站在门外等。他冷不防从我身后冒出来，我大吃一惊，问他怎么跑来了？他说他得见见医生，怕我的身体支持不住！说完便向医师办公室走去，我嗨嗨地拦着，却见医生姐姐已走出门外迎接了。

医生姐姐狠狠地收拾他：“也不优生优育，不是有个女儿了吗？怎么想偷要个儿子？重男轻女的老思想早该转变了。你个人能负担起，社会负担不起，看你老婆那个虚弱样子，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孩子？你们男人真是的，怎么那么自私？怎么不处心积虑的为女人想想！”

他只能连连点头，问医生姐姐我的身体究竟差到那种程度？

医生说：“看恢复的情况了，现在不能下结论，再者是生理加心理得配合好，不然会留下后遗症的！”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手术后的我面容蜡黄，猛然瞧见他的脸色比我的还差劲！

女友守护在我身边，他出去买吃的了，我知道在这紧要关头，他祈祷我不要出什么意外。接下来他会去找他算账，以他的性格先会爆打他一顿，继而骂着不堪如耳的话语，然后扬长而去。

想着，想着，他端着清淡的汤进来了，说得好好补补，问我还想吃什么？

我说想回家，这种气氛我受不了了，他说汤喝完回家！一勺子一勺子的喂我，我瘫软在病床上，只差泪掉在碗里了。

猫和狗听到车声，相互赛跑着欢迎我回来，拖地，打扫，屋中焕然一新。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了，喝完药，他问我苦吗？我不理他，也不说话，他低头在柜子里乱翻着，我忽然想起没纸巾了，瞟向他问他愿意买吗？他二话不说，便朝门口走，我趁机打开手机，给他发信息。

问他忙什么？他说在医院，他吊针呢！我忙问要紧吗？他说心脏病，肝胆有问题，先吊十天的点滴，问我还好吗？我说我怀孕了，他立即问我他知道吗？我回答是的，知道了，他问我想要孩子吗？我忍痛对他说很想要！他说想要留下吧，他会给他一个交代，只希望他不要为难我，天大的事情冲他来吧！他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

泪从衣襟流到毛巾被上，我问他家里顺利吧？他说父母亲病了，一下子送两个老人去医院，他很愧疚。还有工作的事情烦着他，儿子的学校还没着落，他心烦意乱，只要我好着他便放心了！

他买了纸巾，手里还买了许多零食，看见我眼睛涩涩的，问我他照顾的不周到吗？我摇头，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我是病人，他不想和我计较，病好了带我去找他！我问找他什么目的？

他的粗喉咙破嗓子又开了：“让我替他背名声，没那么容易的！我要找他的父母，告诉他老婆和情人，去他们单位找领导，看他有何颜面做男人！”他脸歪斜着，神情激动的不能自己，所有怨恨如法炮制统统道出来。

我问他：“这样做有意思吗？”

他手边撕纸边扔向我怀里：“死到临头还不后悔吗？”

我心痛地顺着他说：“不劳你大驾了，我替你去找他父母，替你告诉他老婆和情人，替你闹到他单位。接下来他无脸见人，落魄了正好我跟他，这是你期待的结局吗？”

他愣了愣，忽然觉得我戏弄他，脑筋立刻反应过来：“看看自己的模样，被他害惨到这种的地步了，还庇护着念念不忘！”

我瞪着他：“还有何要说的，说完了我心里有个数，好去找他！”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给我拆包里的山楂卷。

肚子疼得唉嘘的喊叫，看见我在床上翻滚，他查找着医院的电话号码。

用麻药，清宫，我和病房的所有病人一样，嘶叫的声音混在一起。说好他不来的，站在窗子边低头俯视，发现他站在住院部的楼下昂头张望着。相对无言，他只打了个好了吗的手势，我点头恩着。

得回去了，他小跑着买东西，望见他短袖的后背湿透一片，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给他发信息说因为出血过多，孩子保不住，才做掉。他除了惋惜不止，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他说让我受罪了，孩子保不住是次要的，只要我好着他便谢天谢地了！我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点滴吊完血回升到输液管里，陪伴他的只有我的影子，他相信过不了几天会好的，他好了会抽时间看我的！

炙热的太阳毫不留情暴晒在每个人身上，加上多时不下雨，灰尘满天飞，我的心却如冰柜里的冷饮。

家里熟悉的点滴气味，特苦的中药味道，还有他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令我的心更加悲痛欲绝！想到我们彼此遭受的磨难，自问，这是老天的惩罚还是我们的报应？我只想简单地过活，难道有错吗？别人嘴上的笑我不会，别人脸上的自信我没有，及其普通平常的开心，快乐为什么我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换？

他催我吃饭了，我倒在床上没一点知觉了。

手机放在床头，平日里他是不乱动的，这刻接连几个信息。他无意翻看：坚持下去，等我好的那天，一定会看你，好吗？答应我，不是听话吗？怎么不理我了，生气了吧？不要生气，生气与你的病情有很大影响，不乖了吗？你一直很乖啊，不要多想，相信我！我只是不愿让你看见我的惨样子。不要胡思乱想，身体是第一，你的身体不只是你老公女儿的，也是我的，听到了吗？是不是睡着了，懒猪，太阳晒屁股了，还不快起来啊？

他的心微微一颤，感到自己有点动摇了。

睡起来天黑了，开着窗子，丝丝凉风吹醒了我。转动身子拉好纱帘，他闯进来了，手里端着饺子和我最爱喝的八宝醪糟。我闷闷不乐地摇头，他直径走到我身边，吩咐我提好，他丢手得取碗了。我盯着他，看着他习惯地倒在碗里，又取勺子，再次摇头扭转身！他一只手捏紧我的鼻子，一只手舀好一勺醪糟给我灌，我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着笑的醪糟全喷在床单上，窗帘上。

他取闹着问我：“到那里找这么好的男人？”

我板着脸，他劝我：“趁热喝，喝了好和我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

我强忍着胃中的翻腾，一小口一小口下咽，吃了八九个饺子，卡在喉咙进不去下不来。他顺手收拾好，又是那句惯用语问我还想吃什么？

我说想吃的明天再说，今晚好好想想，他默不作声了。

关掉电视十一点了，我拨弄着手机，他远远走过来，问我捣鼓什么呢？我说电池丢了一块，这下可好，没电了！他从腰间卸下他的，扔给我！我问他不怕给我爱的男人发信息吗？他说我不想发他还想替我发呢？我连连嘟囔不懂！

他靠紧我，对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上次背着你去那里打听他，他的父母衰老，家境贫寒，他才混出点名堂，你以为他有多么了不起？还有他的情人，他们在一起出双入对，你和他这么遥远的距离，对他的了解有多少？跟了他你会受这样的委屈吗？我才不忍心把你交给他，他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指望他给你什么幸福，跟了他你是没有出头之日的！醒醒了，傻瓜！”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不紧不慢问我：“真爱那个男人吗？”

我点头，他一套一套娓娓道来：“过几天带你去见他，我不想打他也不会骂他，我要他亲自告诉你，他不会娶你。也对你承担不了什么责任，责任不是嘴说的，责任是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让他自己告诉你，我做的他做不到，而他做到的我早已做到了！这样你就死心了，不然你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迫不及待等到天亮，我摸着手机踌伫几分，八点多了，估摸着他出门了，发了信息，问他真有情人吗？他满口否认，问我乱猜疑什么啊？我对他说了老公打探他的一切消息，他沉默了，我继续追问我老公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他说我有个好老公，珍惜他吧！对我这么好，应该知足了，说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轮到我的手颤抖了，但他最后一句我永远爱你始终没有变，我明白，我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太晚也迟！

秋黄叶落，转眼间冬天来了，有他的悉心照料，手术遗留的后遗症明显好转。2006年岁末了，新一年的2007是我们结婚十四周年纪念日。他取出协议摆放在我面前，问我还想去法院吗？我不吭气，也不理他，他剥好一瓣橘子还象以前那样捏紧我的鼻子，硬塞我嘴里！我心里没说，口中却尝到了一点，那味道就是特甜特甜！

火炉燃的旺起来了，火光映红了我的脸，他问我暖和一点吧！我除了恩还是恩，他嬉闹着，俯下身很谨慎地抱牢我，迈出平稳的步子，将我平放在床上，说被窝更暖和！

不用说，那晚我们肯定甜蜜而幸福地纠缠在一起。

第二天，阳光洒在我们的床上。我们半拉开窗帘，太阳公公看见我们赤luo着缠绵，羞涩地露出半边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