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这幅画时,似乎肋骨穿透心脏,绞痛到底,撕心裂肺。画上那双毫无灵魂的眼睛掉进我的双眼,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抚揉着我的眼睛,我想流泪。
一直存封着,仅管不完美。
作这幅画时,我坐在美术班的教室里,一个阳光无法抵达的角落。桌上,老师摆了一个石膏圆锥体和一个圆柱体。在用铅笔找比例的同学身后,我埋头画他,凭着记忆,任铅笔在纸上来来去去。
我爱上他了,是第一个感觉。悄声无息无人所知地偷偷爱着,波澜不惊。
他是一个水一样平静的人,不张扬。忧伤的眼睛,少有的笑容,平静的话语,在我的记忆中若隐若现,此起彼伏。
这幅画为他而作,现在也为他而焚。本不该画的。当老师说桌子上摆的是圆锥圆柱而你看到却是一个人时,我知道我的心很乱,理不清。未完的画被我放进画夹,一直没有补画,就这样不完美地存封着。
在我决定灭掉心中的那团火的此刻,也让随之而灭吧!
他的背影,无比孤独。孤独是与生俱来的,融入骨头的痛楚。这让我更加敬畏他爱戴他,让我更想读懂他。但是,我却不知道,要读懂一个人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而却没有人给我。
有些事,是一种宿命。一如他。
他是上帝的宠儿,所以他圣洁得不可触摸。世俗不值一哂,所以他心无旁骛地在山谷中踽踽独行,不理会山谷外面的鲜花、喝彩、名利、地位。
那不是他想要的。人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却不屑一顾。
我懂他,他不愿因能呼风唤雨而失去弥足珍贵的东西。没有了涉身于世俗的牵绊和挂碍,他才能真正地飞翔。
他因为圣洁而孤独,所以只能用文字来诠释心灵。他深爱文学,渴望与文字融为一体。当我在心里悄悄地对自己说我想和他一起扛一支笔时,我突然想笑,那是自不量力。
我没有与他一起行走的资本,他的身体乃至灵魂都已融入了文字,而我,却是滚滚红尘里为了某些而苦苦挣扎的俗人,这样相去甚远,何谈与他一起远行?
那样骄傲那样不可一世的表情,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已经把它种在心里了。人为什么而活?面对一个个躁动不安的青春,他如行云流水依然可以侃侃而谈,独到而不容亵渎。
我没有听过这样让我心动的话语,因为那些人心有杂念,他们都不能让自己感动,又如何能让别人为之动容?
因为这是尘世,来到这里,就无从逃脱,只能选择沾染。很多零都比不上一个一,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但是他却能明白,懂得与世俗诀别。
他的话语,缓缓地缭绕,毫不艰难和犹豫,沉稳得如同婴儿的呼吸,找不到空气随之而来的尽头。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像一滴水涌如海洋,连挣扎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就是一种不能招架的屈服。
这座城市啊,我无数次诅咒的城市啊。肮脏的街道和低矮的楼房。站在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可以将它一览无余,透明而清晰,会让我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但是,人的情感是没有底的谜。这个城市里的某一处,亮着他的灯火,我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远走高非的理由。自以为目标明确,其实根本就是茫然无索。但对于这座小城而言,多一人或是少一人并无区别,无足轻重。现在想要重拾对它的厌恶,因为它确实太小了与我的意志相悖。
我还是要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有他的城市。
我不能不离不弃,因为它确实太小了,所以我要彻底飞翔,彻底遗忘。
但是,不决绝。
因为没有家的孩子就像没有灵魂的躯体。不能做坚忍的行尸走肉。就让这分感情,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感情永葬火海吧。
因为一切已成定局,但是我不是输家。
这样短这样不该的美,我不怀念,也不苟延残喘。
铁锤,噢,镰刀,朋友,除了你,也许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烧了什么,就算某一天,我真的远走高飞,也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终于的终于,决定遗忘。
但是我还是无可抑制地泪流满面。原谅我,就当是祭奠。
在这个2007年的第十二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独自坐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写了这篇不是祭文的祭文,就让它见证着一个结束和另一个开始吧!
我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
既然这样,我不哭了。真的,真的。
2007·1·12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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