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新接几所村级小学合并而成的毕业班，文化基础甚差。根据数年的“经验”，来一番以爱换爱，循循诱导，果然师生融洽，成绩大有起色。但与同年级兄弟班相比，差距颇大。对重点中学，只能望洋兴叹。私下便想，出力再大，教学奖又能得几何？终究囊中空空。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像我那位高中的调皮同窗一样，“下海”游游，也不枉来世一遭。

“方案”提出，初时校长犹豫。后经我频频请求，有怜我家境不善，便点头应允。于是签了一份《勤工俭学合同书》，还报上级批准。手捏批文，大有跳出龙门闯世界之感。

最后一课，心情自然十分复杂。这几十双眼睛，又使我踌躇。但一想机会难得，便横下心来，忍痛割爱。下课时，直言相告：“为师要到广州，望今后在新园丁的培育下更加艳丽。”学生初闻此言，吃惊不小。少时七嘴八舌嚷开来：“老师不能走！”“老师，叫我们毕业吧！”……不敢久停，以免节外生枝，强忍心酸，一声“同学们再见！”便走出了课堂。

回得家来，自然火速作好出远门的准备。夜餐刚过，“咚咚”敲门声起。什么邪鬼，又来打扰。无奈何打开屋门，又是一惊——电筒闪闪，人影踵踵，几十位家长，几十位学生！

“老师，你不能走！”有家长的真情，有童心的共鸣。搬完家中高凳矮凳，还有一半有站处无坐处。满屋子人，真可谓“济济一堂”。

“老师，我们的孩子这半年多亏你操心，才有了一点提高。现在你一走，孩子们的学习又完了。”“老师，请理解我们吧！上辈子就没文化，处事难啊！就多教孩子们几个字吧！”这是家长们的肺腑之言。

“老师，我今后不再惹你生气了。”“捣蛋鬼”王兵在发誓。“老师，我们愿和你在一起啊！”最怕羞的张英在低咽……这是学生们的真诚之语。

是走是留，心潮激荡。人非金石，孰能无情？又思：上辈文盲，确不能单因“下海”而转嫁于后代。再说，如果没有文化，经济大潮又怎么卷得起来？下海也罢，从教也罢，都是奉献。虽清苦一点，但为了后代，理所应当。

“好，明天照常给大家上课！”

一条忽闪忽闪的龙，带着欢欣，带着希望，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次日，我又手捏教本走向教室。校长笑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再干他几十年！”

本文已被编辑[龙翔云舞]于2007-1-16 21:19:1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