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雪落了。
推开门,眼前一片白茫茫。突然地好似无端掉进了另一个世界。世界的色彩都躲到哪里去了?红色、黄色的花蕊,绿色的草地,青葱的枝条,都像小儿躲猫猫一样,找到不为人知的角落藏起来,到明年鸟儿着急地呼唤,他们才会出来吧。
雪落总是悄悄的,分明就是个娴静的少女,不张扬,不傲慢。待得深夜寂静,人们都睡了,她就轻轻地飘落在人们的梦中。
她的脚步细碎,走过每一个村庄,村庄也睡着。雪落在碧瓦上,碧瓦翘着翅,迎接冬的歌。落在农家园的篱笆上,落在猪笼边。还落在田埂上,泥土的清香混入了雪的芬芳。
雪一路地走过。唱着悄悄的歌,没人听得见,也没人听得懂。雪走过每一条河流,河流会在雪的无声歌唱里冰冻一个季节,鱼儿钻进河底,因为温暖早被一场生动的雪沉入了水的最深处。谁剪轻琼作物华,春绕天涯,水绕天涯。
河湄边的芦苇都已荒了。落了雪,雪就轻轻地抚过这份荒凉。让寂寞不再寂寞,让等待能够持续。高高低低的山峰,也早已用仰望的姿势接受少女的嗲爱。于是每个山尖,每个山腰的突起处,都有白色的衣裳走过的痕迹。
城市是雪的终点站。所有的红尘俗事在雪的轻柔触碰下,轻轻地跌落到万丈之外。那些曾熙熙攘攘的高楼,在雪的覆盖下,突然地转了性,暴躁的脾气变得温和,变得有如母亲的呵护,呵护每个疲累的儿女,呵护他们的梦,呵护他们皱了的眉。
少女掂着脚尖,是在跳着芭蕾吧?穿着白色的衣裙,世界是她的舞台。只是娴静的少女独自舞蹈,没有观众。她选择了没有观众的夜,一个人舞,一个人认真地在城市,在乡村,在山峰,在河流,在荒原,在很多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舞着。今天的雪不知疲累。今天的雪舞一天够不够啊?不够,那么我们就做观众,我们在心底为雪舞鼓掌。
花样年华,少女偷偷试白色的婚纱。少女的心和婚纱一样纯洁。丝丝缕缕的偶露峥嵘的枝条是少女的发。山峰顶上一拖曳地的白是少女的头花。而我们做了婚礼的观礼者。这场婚礼隆重盛大。天地是教堂,心情是音乐。
生在江南,雪就是少女,少女的脚步,少女的舞蹈,少女的婚礼。生在漠北,雪会是什么呢,是醉了的大汉吧,脚步乱了,纷纷扬扬,漫过千里无边的阴山之外。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没有什么能安抚汉子纷乱的心情,只有任由他醉,任由他踏过燕山,重重地把叹息遍洒苍穹。
雪,琼花是你最美的名字。妆点万家清景,普绽琼花鲜丽。梨花是你在人间的化身。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飘飘飒飒舞梨花,薄衣寒心乱如麻。云是你在天堂的休憩地。江南雪,轻素减云端。蝴蝶是你的舞姿。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
万里雪飘时,我的爱人,你的城市也在万花纷谢吧?我不能和你一起看雪,但我会用雪的歌唱点燃你曾经的梦,让你的梦中始终有我。
有雪,你就不会忘了我,因为我是雪,我是夜色深沉时飘落在你梦中的那一把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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