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家滩,一条流淌在家乡的y形的河渠,因其被周围村庄里约九个姓氏的村民共同拥有而得名。它体态婀娜,袅袅绕绕地穿行于田间地头,用自己的清冽、甘甜无私地滋润着怀抱中的土地、养育着土地上的儿女。
"穿新衣,放炮仗”是孩子们渴盼的新年趣事,在我们那旮旯,因为九家滩的存在,童年的新年有了更多快乐的内容——经过一年的生长,滩里已是鱼肥虾美。除夕前夕,抽干滩水捉鱼虾是村里一件大喜事!当然,这捉鱼的差事肯定是轮不到我们这帮孩子的,我们的快乐就在于无所顾忌的站在高高的长长的滩堤上,做一个真正的看客!当炮仗声在堤上响起,滩底的鱼因为那“劈劈啪啪”的惊吓,纷纷跃出水面,那场面,一点儿也不亚于鲢鱼跃龙门的壮观!捉鱼了,喝了点烧酒的大人们在高兴的叫嚷着,“今年的鱼真多真大呀!”在这样振奋的心情下,他们把装满鱼的筐子一只只传送至堤上,最后再集中于一空旷的田里。我们便随之蜂拥过去,看着堆放在地上大小不等品种不一的新鲜鱼儿唧唧喳喳的争论着,谁谁捉了那条最大的鱼,谁谁家应该分得那条最大的鱼,这些没有意义的争执让我们兴高采烈!
在捉鱼的时侯,能逮到一两只老鳖也是极有可能的,真出现了这样的好事,那个抓到鳖的农人定会扯破嗓子喊:“一只老鳖,还是大家伙呢!”欣喜的心情不用言表!捉上岸的鱼,按照各家的人口、劳动力的情况来分配,还要把孤寡老弱作为优先照顾的对象。分到家的鱼,大的美的送到集市上,因为春节,一准能卖个好价钱的。剩下残次一点的鱼虾,便成了我们春节餐桌上的美味。
夏天的九家滩以其美和清凉而深受乡亲们的宠爱。
六七月份,站在堤上向滩里极目四望,碧绿碧绿的荷叶,像撑开的大伞,粉白粉白的荷花掩映在其间,间或显现的身姿更是妩媚可爱。莲下的水面上,是牵牵连连的菱角菜,深绿的叶面上开着浅白色的小花。轻风拂过,一缕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炎热的季节,在水里恣意的洗浴该是最好的消暑方法了。于是,无论是中午还是黄昏,滩里总少不了孩子们的嬉戏,或追逐于堤上、或游戏于水里、或坐一叶小舟飘荡于荷的碧绿之中,大家在欢歌笑语中尽情享受九家滩的清凉。忙累了的农人,也会在烈日的逼仄下,扔下手中的农具,跳进流过地头的九家滩,让水的清凉浸透全身,劳累与暑热也随之消散。
九、十月是九家滩的菱角热闹上市的时节。
记得那年中专刚刚毕业,呆在家里等待分配,焦躁不安中,我接受了一同学的邀请——去九家滩摘菱角。
撑一支长篙,让小船在碧绿的滩面上漫溯,蹲在船头的我从船边随手翻开的菱角菜下就能看到一个个硕大而饱满的菱角,恩,先摘几个尝尝鲜!剥开红红的外壳,躺在里面的菱角肉白而厚实,咬一口甜美至极!“馋姑娘,快点摘,煮熟了,更好吃呢,特香!”同学一边撑着长篙一边笑着说,“遵命!”我连忙答。
一个采菱角的女子,一个撑篙的少年,在碧波荡漾的滩面上,歌着,笑着,欢乐久久地荡漾在水面上!或许,这采菱角的快乐真的不在菱角上呢?
当黄昏的余辉铺上水面,我们已经满载而归,金黄的阳光在船过处,调皮地跳跃着,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
去年初冬,和爱人一起回家探亲,没有原由的,我就带着想要垂钓的他来到九家滩。那时的九家滩竟不似印象中那般温情,萧飒的风里,零落的荷叶破败的支棱在水面上,有点萎靡有点颓废。守在清冷的堤边,我陪着兴趣十足的爱人垂钓,曾经那么多美好而温暖的记忆便似放电影一般掠过我脑海,美丽的回忆似乎温暖了冷风中的九家滩。微寒的水中,鱼儿竟争着来咬钩,出乎意料地,我们满载而归。
九家滩就是如此,任何时候,都会用自己的热情和慷慨回馈它的儿女,即便是匆匆回首的故人!
而今,站在别人的街头,久久地凝视夜色中招摇的霓虹,我仿佛看见了家乡的那屋、那炊烟、听见了那地道的方言,更有那清清的九家滩穿过空间的阻隔柔柔地流淌到我眼前,一如从前那样安详与宁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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