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泯】
泯灭,如同一场雨丝,絮絮燥燥,纠纠缠缠,执著着自己独有的支离破碎,而后逐渐被日落消失,或被日出取代。其实日出与日落并无实在意义,管它婉约还是深刻,管它朦胧还是空幻,就如同一个被扩大了忧伤的秋天,无限凄凉,那季节中的几缕清风、几朵鲜花,都开始单薄起来,悄失,而后被随之来临的景色完全抛弃。不知道我这样打比方会不会被有些人接受,但无疑泯灭这个词首先应是中庸的。它质性内的消灭与净尽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赋予它美好或是邪恶。
想到泯灭,总好似明艳的春天一下子在眼前消失,就连那几枝翠竹、斜阳浅草都我见尤怜、凄美伤怨起来,其实这大可不必,泯灭可以是对生的证明,也可以是对死的表述。有时候,长生不老的并不是某些东西被树立或打倒,而是一种思想的存在,无论它沦陷了还是它更加辉煌,唯有万物皆休时刻,它依然保持着与世的清醒与独立,如:窗外那轮永久在团圆与残缺间轮流的皓月,如:一些温暖或炎炙的阳光从天空直射,如:此刻我温柔坐在电脑前,安然在呼吸着的、这四周的空气。
然而泯灭又不完全如此——提示出人类天性的弱点,显示出一些人共同的缺点或不幸;它又可当泯泯讲,一种表述水清貌的词汇。杜甫的诗作《漫成二首》就曾写道“野日荒荒白,春流泯泯清。”并以此句做为首句,在此,泯泯与荒荒都颇有些诗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浪荡和不羁之味。但泯泯又不仅限于此,它又可形容纷乱,有“泯泯棼棼”一词。中国的词汇仔细研究起来真有意思,在此,泯泯棼棼又恰好能形容泯灭之前的那种凋零状态。其实也就是一种杂乱,或许和每一颗无限热情的心在遭到冷遇与误解后的慌张与委屈无所二样。此时,会怀揣着一些激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会静默成一尊会思考的塑像。理智之人或许能瞬间冷却下来,莽撞之人就会窜升与派生出无数愤慨与怨怒。好在,一向自以为还算有颗平常心,就算偶尔有一丝泯灭的念头在头脑涌起,也如静静被凝视的秋水,那凉凉冷冷的水温,总能让我在其中体会出它的一点点温暖。
如此这般,泯灭就不再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度,那些心情恶劣的酒入愁肠,那些醉生梦死的花天酒地,那些被纯真爱情所失去、所寻找的诺言和期许,还有那绝望了、湮灭的、流失的、让你无法自由呼吸、无法怡然自在的种种苦痛……
泯灭就尽情让它泯灭,不曾泯灭也无需刻意让它泯灭,而一闪而逝的泯灭念头更不必去追究。这世界,每一种结束都是无限留恋,尽管有人想迅速离开,有人会无比痛恨,但当一切再无法重来时,唯有在昏黄无边的夕阳里黯然转身,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而当你走时,是带着几分爱几分恨?携着几多纯真几多柔情?飘在四周的空气总是那样清悠,可这里面,那朴素而坚贞的情怀又能让几人留存或是痴恋?所以,能够泯灭的又大多是美好的事物,正因为美好才短暂而脆弱。近的,说童心,远的说良知。时间走来,它们在此紧紧地打了一个结,像一朵灰黑的夜云,在心灵的海洋上空沉浮、泅渡。
这样的事例与人总是太多太多,说起来倒显得没有趣味,倒是那些不曾泯灭的让人尊敬与爱戴。最先要数陶渊明,不仅生性悠然,南山下,东篱旁,种植了大片的菊花,就连岁月渐老,也不曾改变朴素的本色。很多次,就想在梦中秋水与高远的天际里接近南山,看那里的花开成海,嗅那里的香气万里。或许,这梦永远应属陶渊明,菊花也永远属于南山。我居住的城市,北方再北,虚构一个簇簇金黄、闲情逸致的南山倒显出矫情,反连自己的本性都被一张刻意浓抹的妆面掩蔽了。可见为何化妆师最是易于为别人展现美,制造美,而自己却很少戴上面具。或许,这都是为保持那一分不曾被泯灭的热情、纯真、或正义、凌然等一切美好情感吧!我想,当我不写字的那天,不敢说太多,但我依然会保存着纯情几分,站在世界的边缘,走进去,我不要往脸上心上加一些姹紫嫣红的妆,走出来,我一定要保持一个比泯灭距离天涯还遥远的距离。
【微笑】
回忆某段故事或思绪时,明知无法重回,仍要追溯前尘旧情,就算再不谙世事,也懂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成熟,既欣慰又悲哀,那细水长流的涓涓华年,何时竟从身边溜走了那么多?是不是自己再眨一眨眼就已经老态龙钟?
盘古开天辟地,秦始皇统一六国,千年封建清朝被推翻,这一切权熏天下也不过富贵威风一时。温婉的西施水边浣纱、那水呢?那纱呢?聪慧的昭君弹奏《塞外曲》,那曲呢?那琵琶呢?娇柔的杨玉环醉入海棠花,那花呢?那酒呢?明月千里共婵娟,唯有那旧时明月仍在,但佳人何方?那倾国倾城的貌哪里去寻?那旧时明月又照我几番?莫说梅边吹笛;莫说江上何人初照月,江月何时初照人?那轻盈如纱、空灵似雾、几乎呈现着空白与透明的皓月的清丽又有谁能洞悉?
琅琅上口的有“枯藤老树昏鸦”,款款深情的有“夜月一帘幽梦”,凄婉哀伤的有“绿水桥边路,曾画楼见个人否?”碧月夜满,琼树朝新,六季风华,沼流增饰。苍劲虬结的华冠与年轮唯有这绮丽缥缈的诗词或可留存着一二,然这悠悠千载荡荡万年,又哪里是只有文字就可描述与记载出来?三国周郎赤壁、小乔初嫁;诸葛亮羽扇纶巾,关云长豪情飞跃千山,这些不能被字迹再现的丰厚历史,又在哪里?
难道真有六度空间?真有未知神秘的一个处所安在?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种种喜怒哀乐都隐匿在那里生息?这使我想起一种学说,那些记不清名字的大科学家们声称,在另一个你入不进的空间里有一个与你相同的人正自在地生活,他有你的相貌、经历、记忆,虽这有点骇人听闻却又有些神秘,甚至期待,谁能够绝对地说生命不是一种反复在进行的行为?谁又能够绝对地否决生活的真实会在另一处虚伪?不谈六度空间,就现今我们生活的四维,又有多少不可解释与没有道理的事件在轮回出现?然而,这般逝水流年,终如此倥惚,它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也好,它伸出手抓回一缕清风也罢,行走于现代城市的钢筋水泥中,那一点点在忙碌中微薄的所思所悟,所得所失,都莫要取笑它的微渺,流泪,亦或安然,那从时间深处跳跃至心海的思绪,都是心灵在牵引、为序、一些看似已经古化的感情,却仍能在胸怀的沃土与性情的召唤下萌生出新绿……
时光也正如此,宁静的流逝中依然繁茂的如枝桠横生。曾经的大梦经年、沉酣不醒,也会化为潺潺溪流、啁啾鸟鸣,让逝去的山川万物忽然弥漫上灵性。
曾经我在文字中说“不要回忆”,那并不是要忘记过去,只是打了一个陈旧的比喻,一如不要在有限的格橱里搁放多余的杂乱物品,以便容纳更多使你锦上添花的美丽。
有时候,大胆的见解总是像带点禅意,也像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理解,便在嗟叹之后感应到它的极至,被误会,就可能被对方的兵卒吃掉。但那又如何?生活的智慧与灵性无处不在,纵使我今天不知,肯定会有某天一抵此处便后知后觉,这一刻,也是自己终于可以坦然微笑,走向美好未来的起点。
是慢慢撕裂着时间的皮肤疼痛?还是义无反顾地褪下旧胎换出新生?这种新,千人一面,如一朵妖艳的桃花尽管流年偷换,却依然在水的流逝里亡故,却不黯然……
所以,当岁月化为万千曼妙或忧伤的音符,滴落在黑白相间的琴弦上;当光阴一路绽放一路飞灰烟灭,有着更为倔强的前行时;当年华向着理想的远方飘扬,开出万千云朵卷舒有致那一刻,请温婉如兰、幽静若菊、素雅如梅、于人生,于时间,在这样不可改变的前行的轨迹上,把笑容开在唇间。即使,终有一天躯体轰然倒地,也甘愿如此决绝,猝死或老死途中。明白,忧郁无所逃遁,但时间里的春天和微笑总会依着惯例走来,明媚的欢颜,也开始在经常玩耍的那片枫林深处若隐若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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