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消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题记
那一年,他三十五岁,她十八岁。他在家乡,她属于漂泊。
他是貌似坚强,内心脆弱的男子,生活的苦涩,旧时的故事一直在他日子里颠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才华横溢。事实上她很敏锐,很机警,经常写一些忧郁却生灵的文字。
他们相识于网络,他们在文字中邂逅相遇,用简单的一句话就不经意间触动彼此,开始了交流。他们之间那些漫无边际的谈话,都是在qq的对话框中展开,人生,事业、生活,抒发各自的感悟。虽然有很大的年龄差距,但他们的观点,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时候恰好是夏天。他的城市极度炎热,持续高温,她的城市在每一个周末都会停水停电。如果不能在网上聊天,休假的时候,她在商场无聊地转悠,他给她打电话,谈天说地,直至手机因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就这样,他们相互安慰和理解,所有的炎热和烦闷,所有的无聊与闲暇,都在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他的身体不大好,经常生病。他常常有种害怕的念头,唯恐生命就像病菌般,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他的心很细很细,会提醒她注意一些小的生活细节,鼓励她多写不同风格的文字,借此锻炼与提高。他们也会调侃彼此,吹吹牛,故事炫耀自己的特长。好不快乐。
她一直给他信心,给他力量,叮嘱他,让他好好养病。她在也在安然地享受他给予的关怀与温暖。
生活与情谊就这样持续。他们无所不谈,但无关爱情,在他们的对话中,甚至从来不涉及这个爱情这敏感的字眼。
但有时候的爱情也如病菌,说来就来,即使是一次偶然之是的发现,也会令人措手不及。那是一个周末,她独自乘车去另一个城市看望亲人,回来的路上已是第二天夜晚,她发觉自己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不可遏制的思念漫了上来。对此,她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恐慌。她知道这种思绪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生活相距太远,而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于是她想到逃离。
他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他在qq上说话,她选择一串难过的表情,发送过去。这是他们认识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快乐的气氛。他很担心,也很慌张,唯恐她发生任何意外。他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始终不肯说。
最终,她用一句话掩藏了内心。他虽有疑惑,但也顺从她的意思不再予以追问。此后的日子,感情却越来越深厚,依赖越来越强烈。她越来越慌乱,越来越迷茫。于是,她把所有的情感,都化为若隐若现的文字。表露或者释放。
而在另一个城市的他,也感到无比的悲哀。他从她的文字间发现了什么,但她不提,他也不能主动去捅破。事实上,他也在无形中爱上了她,她的聪敏、活泼,无忧虑的生活状态,以及她所有的思绪。
日子在继续,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在不停地涌动。他们在各自的城市感知温暖,也体会到感伤。人是敏感的动物不错,只是,现实无法承受那一份敏感。她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孩,在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之后,她决定告诉他,她爱他,尽管他可能知道。
那是一个夜晚。他们的城市都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她按出那三个字,发送过去。仿佛空气凝结起来,仿佛世界一切都静止下来。他说,丫头。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他痛楚。说拒绝是他不愿的,那也违背了自己真实的情感;如果接受,更是对她的一种无形的伤害。自己是无法逃离婚姻与家庭的束缚,也给不起任何她承诺,包括未来。
她很久不说话,木偶一般。他慌了,拨打她的电话。她在这边泪如雨下,哽咽着,无法发声。而他,心如刀绞,却始终不能说些什么。
他说,丫头,我的心意,你明白的。只是,我不能说出来。我说不起。
而她,听到这句话,竟然感到无比地满足。她知道,他们,终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尽管是对的人。
于是,照旧相处。只是,她常常想起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常常,泪如雨下。只能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沉默,再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他突然决定要去看她。他决定看她的原因是,不想给他们留下任何遗憾。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觉得,生命苦短,生死律动无常。尽管不曾表明,但事实上他们是在相爱,相爱的人是没有任何义务来接受这种残忍的律动变化。当然,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对她说。他想,他终归是说不起的。
事实上,他们的距离很远,要穿越他的城市,抵达她的城市,隔山隔水隔着许许多多的城。但其实,他们的距离却是很近,因为各自住在彼此的心间,生活里,温暖着彼此,感动彼此。
于是,他在一个秋风四起的黄昏对她说,丫头,我去看你吧。
那时。她如往常一般,站在办公楼的窗户边接听他的电话。听到他的话,第一反应便是惊呆,而更多的是欢天喜地的兴奋接踵而来。她面向窗户,五指展开按压在明亮的玻璃上,感受着天越来越蓝,空气越来越清新。
他们都说,见一面,就无悔。他在准备着行程,她在预算他抵达的日期。
他从他的城市出发,乘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一路上看到许多的山,隔开许多的水;许多的水,断开许多的山。火车在经过无数杂草丛生的野郊,经过无数高楼林立的都市,也抵制无数次的咳嗽,终于到达她的城市。她去接他。两个人在两个对立的站台,发现,挥手,穿过人流如涌的十字路口,靠近。他们都在彼此的想象中,都如照片中一般。他很高很瘦,她留着长发。
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长久地沉默。他打破僵局,说,丫头,我见到你了。她点头,泪水在那一刹那就夺眶而出。
他在她的城市只停留几个小时。她带他去了最热闹的阳光小吃就餐,她拉他去了她常去的那家商场。她指着商场一楼肯德基餐厅的靠窗的那个位置,告诉他,当初我就是坐在那与你聊了一个下午。
就这样简单,就这般匆忙。他怕自己多作停留,预先订好了晚上七点的返程车票。她送他,泪流满面。他擦拭她的眼泪,握住她的小手,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临上车的那一瞬间,他的眼泪也流出。他及时地转身,掩饰自己的泪。他在心里说,这是一个多么精灵的女孩,他不能打乱她的人生轨迹。
就这样离开了她的城市,他的心里在隐隐作痛,但始终不敢回过头去,他害怕自己会迟疑不决。而她也不敢去寻他的背影,只是呆了一般在站台上,眼泪不断地汹涌。耳边,只有风一阵阵地吹过。
只是这一切,无法阻止渐行渐远的脚步,无法阻止原本铺展好的生活轨迹。别离之后,便是痛楚。他们最终要回到各自的尘埃里度日。
而此后的生活,他用半生去消瘦,她用一生来想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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