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还能成真的从前，有一只鸟儿，流落荒林。羽翼青翠，鸣则宛转入云。



丛林深处，有古旧濡湿的树屋。树上，枯藤缠绕，乌鸦与蜗牛巢居。闪电的雨夜，深树黑影浮动。如同一个故事悠长，只对心存慈善的人儿说起。

青鸟落在枝桠上。如蛇的藤蔓旋即缱绻如梦，潜藏在寂夜里。雨已去。月儿初升。芳华依然。见及黑影的小窗，扬起细碎灵动的啼鸣，如同诗意的召唤。

是她？传说，身段颀长的巫，日日炼熔丹，妄求一日与水上人儿同在。年月已深。想是发已及地，容颜憔悴。巫，是黑夜的魔，闪电雷声即是弦乐，蛇蝎即为宠，山林寂寥而甘于。

青鸟循声而临窗。足下的纠缠自解。它的羽在火焰之光里，尤其翠色欲流。眸子流转若水，纤柔的羽如同细软的水草，一丝一丝飘摇桨橹旧梦。又翩跹而入。如同流萤，更亲光与热。山水间，惟独清音缭绕。

眼前的巫，披着黑夜的颜色，发若锦缎，润泽如露，手指颀长，身段袅娜，似乎岁月只是身旁的流水，载去离愁，带不走一丝一缕欢颜。

她，沉浸在自辟的天地里，许是精灵，须臾身长双翼，与青鸟同飞。她，专注，凝眸，细致地放下粉末，火上的大缸如同染料的园，亦是史前的河流，万深百转。

而传说，只是传说本身。与她无关。只有不停地转动手上的木棒，水上人儿，始升腾若雾，袅袅而来。



青鸟落在她的肩上。轻寒沁入。它心生怜惜。寂寞林，陡峭的岁月，一人为伍，独自幽深。

烟起，弥漫而来，它的翼之青翠亦淡去，漠漠轻白，一片一片飞羽落地。如同静美之秋，碎叶翔舞。微风若扇，一亮一亮，生出桃花的枝蔓，绕窗而成林，盘旋开去，轻绿淡红，风过处，秋千如歌。



火焰如同故事的一页，熊熊燃去最初。

乡间，陌上。巫与樵夫初遇，黑夜与昼徘徊。寂然失语，离之幽幽。小鹿在河边饮水，蜻蜓盈盈而去。如此安然。

谁曾料及，隔岸那轻狂的芦花，默默守侯一冬，眸子若电，暗下恶语。每日，樵夫暮歌而归，歌声飘过芦苇深深，竟以此为情，以此为亲。它已生成足，临窗簌簌，晚秋时分相叩梦遥了。而当下，潦生情意的巫与人，断其绵蜜。



巫守住焰火，温和度日。褐饮檐雨，饿食野果。窗下，受怜爱的兽总来相伴。样子丑陋，或是被下凶兆的乌鸦，青绿的蛇，尾巴细长的蜥蜴，以及百足之虫。心善，万物亲。她，守望一隅晴柔。若烟散处，携山月而临的樵夫亦该轻扣柴扉了。

青鸟，醉意婆娑，倚肩而沉沉睡去。梦里，梦外，竟是山客。作别的轻舟流经此林，溪头忽见。前生顿首。

它的白羽叠彩，化为华衣翠衫。巫的身后，亦生暖意。焰火熄灭。月如灯辉映。流泻窗前。暗绿焕新。袅袅若流光的从前，如潮水沉浸彼此的记忆。执手相看。泪眼迷蒙。如同轻烟缓缓，无心出岫。



青鸟，巫的樵夫，水上，初启小轩窗，轻风正细细。待月而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