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秋天,金色的情怀。
兴致勃勃在泰安下了火车,直奔泰山而去。下榻有意安排在泰山脚下,像是要亲近些再亲近些。济南上车是清晨,到泰安阳光才照耀大地。宾馆好清淡,价格居然还可面议,一间标准房间一百二就搞定了,暗自窃喜一番。说真格的,旅游何必要赶在旺季,淡季一切都那么方便,服务更周到。房间任自己挑选,特地挑了间面朝泰山的房间。
推开窗户放眼望去,泰山在蓝天之下白云之上格外养眼夺目,欲寻觅星星点点的景色却又朦胧,好似很近却又遥远。隐隐有天梯露出,是否就是一条天路?无法去发挥想象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峰,凝视了好久,只有司马先生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语在耳畔回响。泰山有多重?谁能去称量!在人的眼里是褒奖还是轻薄它的魅力?秋风徐徐吹来,思绪轻轻而去。
曾经很多次经过泰山身边,都是目送着它缓缓离开的车窗视线,直到消失。很多机会就这样失去了,甚感可惜。
我与小婷放下行装,稍做准备,就直奔泰山而去。来到山脚,方晓山之胸怀浩大,人之渺小。看来对山的认识是要从登攀开始,用实践论的说法: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需要亲口品尝一下。
山脚下有出租司机热情迎客,因不熟悉此地风俗,不敢冒然答腔。后遇一位与我年纪相仿的司机,想必他的话更为可信,于是就聊了起来。他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拉这一次客。其实我们已经来到正门入口处,不用再去乘车了。听了他的一番解释,心里豁然开朗。原来此山另有通道门票要便宜20元,我们两人就是四十元了,去掉7元车费,还能便宜33元,这不是好事情吗?看来当地人为自己着想还带上别人,真是佩服。
路不远,须臾便到。果然不假,司机帮助我们买好了上山门票,是便宜了三十多元。此门进山需要走到中天门,也正合自己心意,本来就打算徒步上山。谢过司机后就沿路而上。
“婷,这次可得慢慢走。”
“恩喏!”她笑着说。有这次那一定有上次而言,去年我们共游了南岳衡山,由于自己体力不支,耽搁了好长时间才登上衡山的中天门,终因天气恶劣放弃了登顶,成为遗憾。
秋高气爽,人也显得格外精神。长青的松树绿得更老成了,落叶的树木慢慢地褪去绿装,黄黄地等着风的吹落。台阶似乎联系着天路,联系着登山人的心绪。不用抬头了望顶峰,很遥远的历史就在脚下踩着,每一步都能感受一个厚重。
登山的人并不多,大多是用索道吊上去的,能看见高处有索道车在来回移动的身影。在想:我是一位虔诚的朝拜者,就要诚心而往之。一生中去过许多名山,而留在我心中的山又有多少呢?登山就如人生,翻过了一座山放眼望去前面还是有山,但是我的脚步没有停留。我要登上去,而不想借助任何外力,这样的体验非常重要,这个过程会记住一辈子的。
一阵思想,婷已经距离我几十米开外了。
“小婷!等等我!”
“在看什么呢?快点嘛!”她的声音是脆脆的,在山间能有种轻轻地回荡洋溢着。昨夜这里恐怕是一夜的雨,长青树叶上的灰尘被清洗的一干二净,透着清新的深绿。一层黄一层绿一片灰色岩石就像油彩抹在青蓝色的画布上,这画布的中央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在画布上慢慢地移动。
抬脚迈上石阶,能感觉一种沉重,人字的支撑需要一股向上的力量。一路走着,注意着山石、树木,寻找着先人留下的印记。路在山石间延伸,也可以看见一种文化的延伸。“青未了”“斗母宫”“三官庙”……文字刻在与天齐寿的青石上,让石头有了人的鲜红,历史是用血写成的。那庙是用烟火的飘逸堆砌着一个个向往,向神圣的主峰祈祷。
我在玩山、玩水,把玩着厚重的文化积累,像手里的那根老玉米慢慢地龃嚼着,品味着,一路向上登去。游人稀疏,找不着一起登攀的比较,没有竞争,于是我和小婷脚步也是散散漫漫。古老的山石随风雨而裂开,由大变小,又由小而成为粉末灰沙,细细地被我的后跟带起,吸附在裤脚边。我不忍将它拍去,也许它们是股仙气,也许是个神灵的附体,轻轻地跟随着脚步一起走向神圣的祭祀。
对山我从来就有一种敬畏之情,冰凉的山是有生命的,当亿万年前从海的深沉里摆脱,就已看到了它的威严。虽然无法摸到它的脉搏,却能感觉它蜿蜒起伏的生命绵长。生命的古老与眼前的爱意相比谁才是一个见证?山是见证却也无语,只有彼此的见证才是永恒。近六千个台阶,我牵她,她牵着我,一步步走向云绕的天门。记得小时候我门前就有群山,我就搀着妹妹的手一起攀登多。我一放开她的小手,妹妹就大声地喊着:“哥!等等我!”山回响着清脆的稚嫩,荡漾在青草与松树环绕的春天。如今握着的手,也是妹妹的手,我没有放,只为了攀登爱的高程。那手是软软的,温温的,微微的汗水浸润着爱的留念。
能从石阶留下的测量高度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接近山的脊梁,千年的盘龙卧槐已在身后,中天门已在身后,无法给它们更深的研究,走马观花一路望去。小婷比我强多了,而我已微微有点喘息。“想当年,我做导游时可说是脚下生风。”我掩饰着自己的柔弱,自我吹嘘着。“你就对着山吹吧!”小婷笑着迷上了眼睛。男人像山,那女人更像山上的清泉。泉能穿越山的缝隙,泉能听见山的脉动,泉能知晓天作地合的奥妙。我愿意她在我身上诉说着泉的缠绵,我痴迷她的双眼,那泉一般地清澈透亮。心里有一种猛然的冲动,一把挽住了她的腰身,身体依靠的更紧了。
山壑间流动的声响拍打着裸露的岩石,腾起的水雾在沟壑中弥漫,空气里散发着混合味的清馨。石阶或缓或陡,或直或旋,看着台阶就能感受时间的流淌。停下驻足,眼望着石阶,心中萌发着另类的感慨。长方型的阶石有着一种
沉重,是挑夫的背负还是工匠雕琢?力与柔的结合就在脚下生辉,蜿蜒在山坳之中,抬头望去,宛如满山葱绿里一条飘动的黄丝带,一古脑的仙姿环绕在漫山遍野。二十年前,曾经来过泰山,看见过当地的挑夫挑着水泥上山。他的挑法与平地的挑法是有区别的。平坦之地挑东西,东西与扁担之间有绳子相连,两手抓紧绳子,荡荡悠悠一路走去。泰山的挑夫也是一根扁担,东西直接绑在扁担一头,因为上山与下山都是斜坡,前仰后低,这样的挑法走路十分方便。挑夫的手里必有一根丫字型的棍棒,一是可以当拐杖,二来可以不放下挑子却可以歇个脚。当要歇脚时,一头搁在突起的岩石,另一头用丫字棍棒支撑着,肩就脱离压迫。然而打动我的不是他的挑姿,而是肩上像馒头般隆起的肌肉,只有在长期重压下才会有这样隆起的肌肉。油然而生的敬意在心里升起,一代代的挑夫就是这样挑起了泰山的历史与沉重,虽然没有在岩石上留下浓重的一笔,却留下了人类最精彩的坚韧之精神。
拉着小婷的手,逐阶而上,登攀着爱情的石阶哪里还有疲惫。那个南天门的蝴蝶结正从我俩的手中解开。传说每一座高山都有通往天堂的大门,而我们走进来了。云围绕着,湿湿地亲吻着衣裳与肌肤,犹如进了仙境一样。这就是神话中进入天宫之门,《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就在这里被亨哈二将拦在南天门外吗?这里是人间与天堂的分界线吗?也许是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泰山造就的神话连不可一世的皇帝也顶礼膜拜,唐玄宗《纪泰山铭》是泰山面积最大、文章最长的一块摩崖石刻,而《无字碑》却空无一字。字的多与少只是一个空间概念,而歌功颂德却是一样的,无语也有心中的歌。我无法记住所有碑文的内容,却感受了无字的歌颂。“天地同攸”人矣老,“擎天捧日”万仞中。云忽聚忽散,山忽明忽暗,朦胧中透着神圣之俊美。“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孔子名言与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意境是多么地相似,一样都被千古流传。
山顶平缓微昂,群石懒散,如万年等待的梦刚醒,迎接着人们的瞻仰。这里曾是观日的地方,也是心灵与太阳对话的地方,秦始皇来过,汉武帝来过,唐玄宗、宋真宗、乾隆也来过,他们祈求的是什么?祈求国泰民安还是祈求长生不老?“清梦不可得,求仙果寝归。”登封台前,我对小婷轻轻地说道“这里是1545米,我们也是仙人了。”她笑着说:“你是玉皇大帝,我就是王母娘娘!”泰山虽然是岩石的积累,而厚重的帝王文化才使之泰山与日月同辉。
一路上的疲惫与劳累在天堂的云雾里消失殆尽,我与小婷都有些兴奋不已,背靠背地坐在巨大的“望鲁台”上,感受着风的洗礼。依靠是那么的温暖,彼此没有言语,能感觉心的跳动,能感觉爱的传递。阳光从云隙中喷涌而出,掠过了那对爱的灵魂,这是天地的见证。
(一九八七年二月泰山成为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泰山属于中国,同时也属于全人类。)
2007年元月12日深夜于上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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