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沂蒙山区沭河岸边,小村里三面环水,村东面有一片翠竹林,林下是湖水,一片白茫茫的芦苇荡。村西是山东著名的沭河,河面宽广,儿时少不了在河里游玩,到沙滩上去捞河蚌,回家做汤,味道鲜美。
儿时母亲老是说,我与二哥生错了性别,理该他为女孩,我是男孩才对。二哥长我二岁,从小就屁颠屁颠跟着他到处乱跑,我长得比得他快,经常欺负他;二哥自小胆子较小,一向没有什么闪失,一向有假小子之称的我是经常出状况,一出状况便弄得全家胆战心惊。
五岁,二哥领我去邻居家看山羊,我们那里羊极少,所以稀奇,围了一群小伙伴,我个小,站在小土堆上,公羊暴躁,跳起来发怒,伙伴们忙着后退,便拥倒了年纪最小的我,谁也不曾料到就这小小的一摔,左臂竟然骨折了,我当时疼得哇哇大哭,母亲闻讯赶来,让外婆来照顾大哥二哥,又给在外工作的父亲拍了电报,领着我东奔西走的去看,医院归来不放心,又怕长大以后落下残疾,打听到江苏大车涧有位中医世家专治骨折。父亲从单位带车急忙赶回赶往江苏,老中医约莫七十岁左右,当时家中正有一位房屋倒塌砸得全身粉碎性骨折的病人,吃住都在他家,只支付很少的伙食费。在那住了一夜,一付药下去,疼痛立消,我便站在台子上跨着打了石膏的胳膊唱儿歌,第二日,临行,中医再三嘱咐,这几付药下去,骨头会自己找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长好,与父亲喝酒践行,只记得父亲只喝了一小杯,约莫一两左右。坐车回家,父亲心里郁闷,一两酒竟然醉了,刚刚出城,车正在加速,父亲打开车门呕吐,往车上栽去,所幸揽着我的母亲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父亲,从而拣回了父亲一条命。不曾受手术之苦,胳膊便真的慢慢好了,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母亲常说,那位中医是真正的医家,医德高尚,病人吃住在他家,只收伙食费,不肯收住宿费,又急病人所急,需病人所需,你们一定记住他,做人就应是他那般模样。
六岁,二哥上学,我没了玩伴,便哭着嚷着一起去上,母亲不允,躺在地下打滚不肯起来,在家休班的父亲和上初中回家的大哥说情“上就上吧,要不在家还得整天提心吊胆的看着她!”母亲总算是同意了,给我了六角钱的书费,我从地上爬起,抹一把眼泪,满脸的泥巴小脸连洗都没洗就欢天喜地的跑去学校了。
七岁,与男孩一齐站在墙头玩,二哥在下边心惊的喊:“芬明,快下来,别摔着!”我偏不,别的男孩一个个往下跳,最后只剩我,墙下的男孩子一齐起哄“跳啊,跳啊,你不敢了吧?”把心一横,往下飞跳,忘记自己穿着父亲刚买的新裙子挂在墙上突出的石头上,“嘶”地一声,裙子撕烂了,我却整个结结实实的趴在地下摔了个七浑八素。
八岁,春节放鞭炮,从外边拣了一个只剩半截芯的鞭炮回来,玩了整个下午,心心念念让二哥给我放了这个鞭炮,二哥不敢,晚上趴到煤油灯下研究来研究去,不听响声心痒得很,伸来伸去把鞭炮伸到灯上去了,“啪”鞭炮炸响了,灯也炸灭了,一边的二哥吓得大哭,母亲赶紧来看,把我的眼角炸得鲜血直流,抱着去卫生室。母亲到现在一直后怕,如果把眼睛炸瞎了,看你如何是好?!
九岁,夏天夜晚,河西村庄在沙滩上放电影,二哥不动心,写完作业早早睡觉。我偷偷溜出家门,跟着小伙伴趟河去看电影,河水很浅,拉着小伙伴的手慢慢过河,走到河中央,脚下一滑掉到了沙坑中,全身湿透了,依旧不肯回家,夜风一吹,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半夜母亲才打听到我的下落满沙滩上把我找回家。
十岁,长在地头的一棵多年老树被人偷走,母亲急怒攻心病倒在床,二哥起床早,看母亲有气无力,砸开卫生室的门把医生请到家中,给母亲打针拿药,坐在厨房弄好饭叫我吃饭上学,中午放学,母亲挣扎着起床,与二哥高兴的倚在母亲身边,再不敢调皮。
十一岁,二哥跟随父亲远走读书,四月,小妹出生的早晨,家里的月季花正第一次开花,抱着花盆让母亲观看,母亲的美丽的笑便印在了我记忆的深处。看着小妹小小的脸儿,忽然懂事了,从此当起了一个文静的姐姐,洗尿布,做饭,帮母亲干活,再不用母亲在后边追着喊。自此再也没有惹过一次事非,出过一次事故。
半年不见二哥,已是比我高出一头了,也不再胆小,他高高的个子先抱我,又抱妹妹,已然长成了小小的男子汉。
大哥在我小的时候就开始住校求学,儿时的生活一直有二哥相伴着一起成长。
而今都已成家,也已有了儿女,我为女儿小小的感冒心急如焚的时候,才知道母亲一人在家照顾我们兄妹四人,还要照顾祖父和残疾的三叔,是需要多么大的能力和坚强才支撑住家的重担,我的调皮捣蛋又让母亲劳心劳神了多少呢?而今为人妻母,才始知当好一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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