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个暖冬,北国的雪花竟也这样晶莹柔润。一群顽皮的小姑娘,提着白色的裙子,张惶地袅袅娜娜地向你奔来。却又羞怯地隐去了――诗人菊,望着扑向车窗的雪花这样想,这些在幻影中的小女孩多么可怜啊!
车子开得很慢,很慢。
你滴酒未沾,为何还这样谨慎呀?――菊问鸿。
我想到会送你的。――鸿平静地答,眼睛看着前方,车灯下的雪越发纷纷扬扬了。
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庆贺小宝宝的周月,那是爱情花朵的果实呢……如果你因送我而未能尽兴,我现在致歉也不算晚吧?
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依然专注的看着前方.缓缓地驶着车子,雪落到地上已结成了薄冰.
我开一点窗,你不反对吧?――菊已有些微的愠恼.
小一点,你会着凉的.劝你少喝.
夫人敬酒能不赏脸吗?――是的,她忍受不了那得意洋洋的笑脸,那绽放的花。
同学间的几个好友都来了。她忍受不了大姐那故作旷达的演说,她那注视她的怜惜的目光;还有傻丫头,在桌下紧紧拉着她手:我是个炸弹吗!蠢货,都是蠢货。
车到了旅馆门前,她们下了车。他紧握着她的手。哽咽了:
我自己感谢你,我自己,这么远,你从美国的东海岸跑来……明天我送你上机场。顺便有一点东西给伯母带去。
木纳的家伙和机敏的诗人都找不到话说。
两年前,仅仅是两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扬雪的冬夜,也是这样黄晕的街灯,也是这样,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痛哭流涕,请她留下。可是她被进取心和异国的幻影所迷惑。她承认,那时,她不理解他那样痛切的自卑的感受。
她面对着旅馆的窗。雪还纷纷扬扬地下着。
波士顿城郊,有个柏莱芮克小镇。一条小河从镇边流过。流向大西洋。春去秋来,她总爱沿着这条小河散步。她是多么想念他呀!信里,她用诗人的语言告诉他,我们是在同一个纬度上,我们有相同的感受。她告诉他,她的学业还有三年。就三年。可是这个蠢货,这个呆子,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哪有什么约翰,哪有什么杰克……你是一个过于务实傻瓜……可是我为了我的缪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呀……
泪水止不住从她的眼里流出:哪儿是异国?哪儿是他乡?母亲呆的地方就是我的故土。
是啊,是啊,此刻母亲正在小镇的木屋中,烤着电暖气等着我呢!
无论如何明天必得走了。
雪,纷纷扬扬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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