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蚂蚁去年埋下的一粒种子

不到春天

就被落在牵牛花架子上的，一只黑头小麻雀找到了

那个特别漫长的下午，挂在吊蓝上

蚂蚁在被窝里咳嗽

一片叶子当时翻了个身，又躺下

青蛙在哭

蚊子在笑

小虫子和一壶酒在墙根打盹

月亮把饭碗擦了个口，很多水流出来

麻雀吃完就走，拍了拍膀子

牵牛花结满了藤和芽，一地光阴　

却不肯开放

二◎

红脸的那匹马越走越远，风一摇马鞍也掉了，头发落了一片

小屋子

只剩下一整个冬天和炉子

被一双旧棉鞋紧紧抱住

一碗绿豆汤，被黄昏遗忘

远方寂静得出奇

一颗星星的雨水溅落在石头上

汇起来

木桶漂在河面，短暂的停顿，一波一波游走

小骡子扛着森林

跑过田野，洒了一路梅花

它住的那个地方，有很多酒杯

我把衣服解开，已躺了很久

三◎

你病得不轻，再睡觉把衣服脱了

头上的花取了

会更适合做梦

这，打今起我就算上山了

晚了怕下雨

到山顶，青稞草也就长高了

从天上掉来几片鸟羽　

总有一些细节

能使我安静

去年的旧窗棱，用土又遮了一层

树木挂满风声　

天空更蓝了

总有一些守望

能让我生活

还有很多孩子和草

叮当作响的日子和酒坛

这也罢

颤抖的舌头，拎一身青苔

带着湿气的小辫子，披发赤足

提着灯笼

一掠而过

我的眼会突然

变得充盈而明亮

四◎

半夜起身

我不拿棍子

我要看看那张椅子

和缩成一团的肥皂

此刻

倒底是在和谁说话

五◎

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伤感

梧桐叶低垂

满身尘土

雨下得没心没肺

到处乱撞

一些简单的事

说过即忘

在这样的清晨，比如桃花　

说开就开

孩子们把帽子有多远甩多远

忽高忽低

曾经有一刻

还很孤独

虫子，褪去外壳在狗身上爬行

如果真有必要，我能不能像外壳一样

腐败不朽

六◎

不是故意卷进来的沙子

你帮我吹吹

现在

我只能看到一根弯曲的针

把

黑夜挑的更加漫长

油灯

变得更轻，跃跃欲飞

有一只苍蝇跳到桌子上

嗅来嗅去

仿佛嘴里咂着棉花糖

外面必须有风吹打着树叶

窗下的一簇红花

脖子挂着三滴水珠

镜子

碎成一堆，变成玻璃

我看见了皮肤上的血脉

看见黑夜一直蹲着没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