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的玉米棒一串串垂在屋檐下,点缀着炊烟中的日子。阳光的颗粒透明,暖暖地照在山坡上,村口的两个老头谈论着收成,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不久小院里没有了阳光,渐渐暗了。腊月里,山里的日子很短,一袋烟的工夫,一盅酒的时候,日子就过去了。
杀年猪
干燥而寒冷的空气凝固了后半夜的夜空,那些透明的星辰在深邃的夜空闪着清冷的幽辉,山静止不动,树静止不动,整个村庄被凝固了,没有一点声音。
暖暖的睡梦中的我被村支书的声音叫醒,穿好衣服,又裹了一件风衣在上面,自己也感觉自己穿得太臃肿了,没办法腊月里天冷。
当我迷迷糊糊来到李叔家,他家的院子已经围了十来个男人,他们正在吃早点,他们是来帮李叔家杀年猪的。山里人有这传统,每年都要在腊月里杀年猪,然后请村里的本家和邻里来吃饭,热闹一翻。李叔的小儿子给我端了一大碗面条,我蹲在屋檐下大口的吃着。
猪圈旁,男人们已经围拢了,一个身手敏捷的男人将一根绳子拴到了一根长长的棍子上,在上面系了个活结,他握着棍子的根部,打开猪圈门,准备套猪。每几秒钟,他将一头毛色纯黑的肥猪套住,另几个男人围了上来,帮忙拉的,提猪的尾巴的,那猪挣扎着,脚不停地在地上趴,但由于它的尾巴被两个男人向上提住,它的脚离地了,没法动弹。
“嘿哧——”男人们一起用力,将猪抬上了桌子,用力将它摁住。那猪没有拼命挣扎,可能是刚才与男人们挣扎耗尽了力气,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吐出的气呈白色,在清冷的后半夜凝结。
躺在桌上的猪不停的嘶叫着,它的叫声刺穿了黑夜,惊醒了寂静的村庄。它不停的登腿,不停的嘶叫,但由于主刀的男人是一个极其有经验的屠户,他那闪光的短而长的刀穿进喉咙,轻轻一剜便割破了猪的血管,鼓突的殷红色血液喷涌而出,另一个男人用一个铜盆接住了这些血液。
躺在桌上残喘的猪已经好几夜无法安睡了,它的那些幼年时候一起在村边漫步,一起在槽里抢食的伙伴一个个离去了,每到后半夜,它总是被此起彼伏的揪心嘶叫惊醒,然后无法入睡。它的饭量大减,它没有什么食欲了,它感到了迟早到来的猪的宿命,可现在它躺在桌上,喘着,已经不能动弹了。过不了几个小时,山里的男人会一面喝酒,一面用筷子夹它的肉,嘴里说着,这肉挺嫩啊。它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会被人们利用,有力的后腿被淹制成火腿,肠子做成猪肝渣……
男人们开始忙碌了,有的端来热水,有的把猪抬进一只大木桶里,然后刮毛,褪蹄,锋利的刀把猪分割成一块块,我将一块肉抬进主人的屋子,我看到身边所有的人,不论是男人、女人脸上都露出笑容,那笑容很少见,但很舒展。他们对主人说,李叔你这猪挺肥啊!李叔就只是笑笑。
迎亲
喂肥了圈中的猪,收了地里的包谷,该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了。我被村里的一对即将结婚的小伙子邀请,去邻村帮他迎亲,我欣然的答应了。
清早,踏着满地的银霜,空寂的田块间,屋顶,树上全白了,走在小路上,不一会鞋就湿了。我把手深深插尽裤兜,打了个寒战,第一缕阳光便照在我的身上。那些不怕冷的鸟没有离开山林,依然在婉转地蹄叫,在他们的叫声里,村子鲜活了,人们开始忙碌。
当我来到新郎家的时候,女人们已经做好了早饭,在一堆火炭旁,几个姑娘两靥绯红,手放在口袋里,摇着身体,烤着火。他们低着头,仿佛不敢看人。我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头更低了。
我走到一个熟识的老人旁边,跟他闲聊,他将自己喝着的酒盅递给我说,小张,喝一口暖暖身子。我接过酒盅,抿了一口,烧心。很快主人给我安排了一个位置,我也坐到桌旁吃饭。
姑娘们从一座座木屋里出来了,打扮得如花一样美丽,她们穿上了美丽的衣裳,小伙们全身都是新的,连头也特意出门前洗了一遍,还有洗发水的气味。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相约而来,我看着一群群的青年,许多连自己也不认识,平时他们都在地里、山上劳作,或者在外地打工,现在都回来了,带回了时髦的穿着以及新的观念。那些出过门的男女在人群中很惹眼,他们穿着时髦得体,他们懂得怎样打扮自己才能让自己更漂亮,他们说话大胆而赋予装饰性,这些都是地道的山里人不擅长的。
大门口迎亲的队伍已经集合完毕了,新郎的母亲拉住他的手不停的唠叨,反复交代,千万要礼貌,不能坏了村里的规矩。新郎已经不耐烦了,对他的兄弟姐妹说了句——弟兄们,今天靠你们了,走!
那些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小伙冲在了最前面,姑娘们却落在了最后面。冲在最前面的小伙子显然是不善于赢得姑娘心的,那些聪明的小伙总是跟着大部队走着,走了不久以后,他们已经粘在了最漂亮的姑娘上了,落到人群最后。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7-1-11 17:03:2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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