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你真的爱她吗?那就带她到水草绵长的相思河畔截竹为箫吧。为她奏一支曲子,她就会成为你最完美的新娘……
相思河畔碧竹弄影,葱翠挺拔,默默得摇曳着一腔千年的幽怨;相思河水清澈晶莹,悠悠长长,载着一段刻骨的情缘,安详而平静地流向遥远的天堂,流向七爱和赤竹栖居的地方。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一段时间里,村子里泛滥着始乱终弃的邪风恶气。人们对美好的爱情失去的信心和希望,都在极力躲避它,排斥它,拒绝接受它。甚至本是相孺以沫的夫妻也都隔席而卧。发展到后来,杀妻灭夫的悲剧屡见不鲜……
为了遏制这股妖气,拯救那些善良的村民,佛在村子的中间抛下一颗佛珠,开掘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长河,把怨恨置于其中,名曰葬情河。从此,葬情河的两岸成了两个隔绝的村子,它们彼此相望,却不能合在一起了。两个村子之间不能有任何情感联系,否则必将招致大祸。
许多年以后,两个村子的一对少年偷偷地相恋了。每一个风云悠闲的黄昏,男孩赤竹总会静静地坐在河南面的草岸上,吹着轻柔美妙的曲子,那悠扬的旋律便踏着葬情河白白细细的轻浪蜿蜒到河的对岸,然后化作一只美丽的彩蝶,翩跹于女孩七爱的眉间耳际。于是七爱放下手里涣洗的衣裳,静静地参悟彩蝶的舞姿中赤竹对她愈积愈深的爱恋。
赤竹终于决定要泅过那条从来都没有人敢涉足的葬情河了,他要把幸福的生活送到七爱的手里。就在那个花好月圆的夜晚,赤竹游过了葬情河。他终于牵到了七爱的手,终于触到了七爱真实的脸庞——原来真实的七爱比梦里的还要美!赤竹激动地抱起七爱,在葬情河畔乘着温柔的夜风,轻轻地舞了起来……
“开心吗?”赤竹问。七爱羞涩地低下了头。
一会儿,七爱突然把赤竹的手握得好紧,惊慌的问道:“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么?”
“会的!”赤竹斩钉截铁的说,“就算拼掉性命,我也决不允许别人拆散我们!只要我们的心永远真诚地贴在一起!”七爱赶紧捂住赤竹的嘴,“不准说死!生命是最美的东西,是最值得被爱的。”
“那我们就要好好珍惜生命。”七爱听了,安心地把头枕在了赤竹的胸膛上。她常用勾起的小手指把刘海梳到耳后,赤竹最爱看她的这个动作。
那一年樱花飞舞的季节,两个村子同时出奇地侵入一种十分可怕的妖毒。许多村民面容毁坏,就像被一只巨大的老鼠啃过一样。每到万籁俱寂的深夜,村子里总会传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被凄寒的夜风拉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两个村子俨然成了两处鬼游魂荡的荒冢。所有的医生在同一个夜晚暴毙,没有人敢来这里救治那些淳朴的人们。
赤竹偷偷地来到不远处的寺院里求佛。佛说:“这场灾难因你们而起,自当因你们而灭。惟有七爱的生命是最好的解药,因为只有她最热爱生命,只有这样的生命才是妖气最大的克星。超过五日就回天乏术了。”
赤竹的心里处处都是打结的疼痛。他知道,佛语是没有假设没有更改的。
五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在葬情河的岸边,七爱幸福地倚在赤竹的臂上,听赤竹用长箫奏她最爱的曲子。突然曲调悲愤而哀伤起来,透出一份强烈的无奈和不忍。
“怎么了?”七爱惊愕地问。
“你今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赤竹并没有回答七爱的问题。
“听你吹箫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我希望你的箫声能一直陪着我们到老——不过,可千万不要再吹出这么幽怨的曲子了,简直就像跟心爱的人儿诀别一样难受。”
赤竹的鼻子一酸,点了点头,说:“我答应你,不再吹这样的曲子了。”可他又把话题一转,“是我们的生命重要,还是那些病中受苦者的生命重要呢?”
“以前,我虽然很爱自己的生命,可是也从来不敢拿一个人的生命与一群人的生命相提并论。如今遇到了你,于是我生命里又叠加了一层更重要的意义,因为我要做你最完美的新娘,做一生一世都爱你照顾你的人,所以现在我觉得我们的生命价值与那些村民的生命价值是同等的。”七爱盯着赤竹的眼睛,说得这么郑重。
“如果必须在我们的生命和全村人的生命之间只允许一中存在,那该怎么办呢?”
“……”七爱听了这话,顿时慌了起来,她吃吃艾艾,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回答我呀!”赤竹摇着她的手,那么迫切地希望得到她的答案,因为他希望根据七爱的想法做出最终的决定。
月亮已经渐渐地升起来了,一点点得把时间往历史里赶,从来不肯为他们停留半步。凄寒的月光下,七爱分明已是泪流满面。虽然就靠在最能依靠的人儿怀里,她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慌张。
“如果真的要我做出选择,我会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说这话的时候,七爱一脸的绝望和不甘。
“七爱!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啊!”赤竹把她紧紧地搂住,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永远都不再分离。时间顺着葬情河水一如既往地流下去,流成岁月苍凉的鉴证。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七爱终于开口问赤竹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
……
“时间就要到了。”那生硬的佛语重重地敲击着赤竹的耳畔。突然间,月亮隐去了,四周一片黑暗,一阵狂风卷来,葬情河水疯了似的拍打着河岸。赤竹慌忙伸手去抓七爱,可是一股来自体外的强大的力量施加在他的手臂,将七爱推进了葬情河汹涌的浪花中……
“赤竹!赤竹!赤……”河水无情地淹没了七爱拼死的呼救。而赤竹就站在岸边,却被一种虚空的力量定位在他足下的土地上,一步都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的新娘那么切近地呼救,然后沉入河底……
后来的事情都如佛说的那样一一发生了。妖毒散去了,村民们恢复了健康,两个村子之间也都友好相待了。可是啊,那可怜的存留在尘世的赤竹,他心爱的七爱却不在了。
每个如血的晨昏,赤竹总会盘坐在葬情河畔,为浪花中的七爱吹奏她最爱的温柔的曲子,尽管他的内心堆积了重重的忧伤,他也从不肯用哓声来排解,因为他的七爱说过,她不喜欢听忧郁的箫声。
一年过去了,赤竹俨然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是思念和忧愁催白了他的黑发,催朽了他的体骨,催皱了他的皮肤,也催绝了他活着的念头……
那晚,彩霞出奇的美,美的那么神秘而妖惑,涂红了葬情河的尽头。赤竹呆呆地盯着清澈的细波,仿佛看到一只熟悉的小手出没于水面,又仿佛听到七爱留给他的最后声音——赤竹!赤竹!赤……
赤竹赶紧从怀里取出那只长箫,对着葬情河,吹起了他第一次遇见七爱时吹奏的那支柔情绵绵的曲子。吹着吹着,箫孔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只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可是赤竹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只是在幻境中不断地吹着,想着与七爱相依相偎,想着七爱做他最完美的新娘……
一滴血自箫孔漫出,幽幽地滴落到地面上,洇红了整个河岸。葬情河水顿时激浪淘天,溅湿了天空轻薄的云霞,洗尽了美丽的色彩,只留下一个个灰色的云块。长箫落地,于是,葬情河畔生出一片红色的竹林,而赤竹也静静地倒了下去,立刻化成一只孤独怅惘的蝴蝶,一头砸进葬情河中,平息了那愤怒的浪花。
从此,人们把葬情河改称为相思河。
从此,只要有人在相思河畔截竹为箫,为他心爱的人儿奏一支轻柔缠绵的曲子,他们必能成为甜蜜的眷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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