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习惯了没有星星的夜晚,星星挂在了儿时的天空。曾经对着流星许下的美丽愿望,已如大浪淘沙后的石子,沉淀在岁月的河床,装点着陈年的流水簿。然而,我已无力翻动那本沉沉的流水簿。也许,终有一天,它将被泥沙淹没,最好只留下一个空白,向世人昭示,我未曾来过。
早已不再心疼月的寂寞,因为月亮上还有嫦娥为他夜夜弹奏那首古老的情歌。我的心却如无垠的荒漠,即使春风拂过,夏雨润过,也不会呈现星星点点的绿色。只是风来时,沙飞砾滚,疼痛如割;只是雨过时,沙哭砾泣,梦升腾为彩虹,变成瞬间的蛊惑;只是雪飘时,沙沉砾默,情已圆寂,幻成点点磷火,于夜晚对着如墨的夜幽幽地诉说。
早已习惯了夜夜由孤灯陪着,甚至自私地想把柔柔地灯光收笼为一捧,放进被寒气所困的心房,让凝固的血液温暖如火。然而,孤灯终不解人意,只是慵懒地昏昏欲睡般拒绝着我零乱的呓语。有时,真想对着孤灯猛击一掌,让它清醒着、明亮着、跳跃着,作为一个生命和我交流着,为我解读我不能诠释的人生真谛。
早已厌倦了窗外虚假的路灯,是路灯让夜不再是夜。夜本就是月的夜,星的夜,路灯却打破了这亿万年的模式,残忍地阻隔着人们与月的对视,与星的互望。我便终于明白,越是离自己近的,越是伤害最深的。路灯终是没有人情味,笑人的悲离,笑月的阴缺,笑星与星的天河永隔,笑情与情的两地祈盼。真想蒙住路灯的眼,让我的情和着月的脚步于每月的十五圆,让我的爱踏着鹊桥于每年的七夕去把星星的手儿牵。
早已适应了北方冬天的滴水成冰,思绪便如冻僵般抽不成丝,只能郁结在心中,阻碍着血的流通。也许,终有一天,心房被郁结的思绪梗阻,疼痛定格成遗嘱,凄美着曾经的血液奔涌的人生;梦也如泼出的水,瞬间便冻成一幅画,悬挂在梦的展厅,向唯一的欣赏者——自己,展示着梦的历程。
早已习惯了北方冬柳的秃枝光丫。柳已把初恋给了春,把热恋给了夏,把婚姻给了秋。也许柳也记住了人们常说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于是,落尽每一片叶,权当埋葬了爱情,如冬眠般延续着不再有激情的生命。然而,柳毕竟在冬去春来时便能复苏,生命便进入爱的轮回中。人呢?当爱已经没有了一点火星儿,即使春风吹,也不能又生。爱没有轮回的可能。
早已不再违背冬意,亲手折断了梦中繁衍的枝枝丫丫,任凭西北风在赤luo裸的身体上刻着无情。当雪姑娘向我传递“春天不会远”的柔情时,我竟然过早地嫉妒春来便枝繁叶茂的柳,只因我的心已枯萎,即使春来,断不会有新绿的诞生。
早已拿不动手中的笔,不能拼成一篇文,祭奠着深埋在地下的情,我只好把从心中剪出的文字摆在眼前,用意念串成一个曾经的故事。本以为故事就是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竟然和我一个名。我不知道,我是活在故事里,还是故事活在我心里。我只好剪断那条贯穿故事的线,让故事不再是故事。可没有故事的自己,又想重编故事。
早已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情感剧,当“我爱你”三个字出现在演员的嘴里时,我才突然醒悟,原来“爱”也能演戏,于是懊悔自己为虚假的爱流的每一滴泪。然而,“落泪难收”,如果我的泪早已被阳光吸收,便不会“触景伤情”。我分明看到我的泪都凝成了“夜明珠”,把我的每一个夜晚映成白昼,让我于今夜无眠中抚摸着伤痛。
早已逃离了尘世的喧嚣,以为躲在一隅便能叩击木鱼,手捻佛珠,让心在空灵中寂静,怎奈,再偏僻的角落都有尘缘飞入。于是,木鱼声杂乱,佛珠忘捻,心于悸动中从虚空中跌落。却原来,尘缘未了,情债未还,只能苦海再渡。
夜已由今天溜到了明天,凭窗,如我之品夜者也关掉了夜的眼,突然有一种世界是我自己的世界的感觉。因为,只有我还清醒着,倾听着夜的呼吸,感知着夜的心跳,触摸着夜的肌肤。我甚至有些得意,夜,在听我一个人诉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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