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因为对诗有一种纠缠不清的瓜葛,所以总想说点什么。
有一天,下载了当代诗人诗选,打印了出来,随身带着,拿来读读,以消磨多余无聊时光。一次,一位同事抢过去看了半个小时,说:读不懂。我有些惊愕了。这其中有大名鼎鼎的舒婷、北岛、海子、顾城、食指、芒克等人的代表作啊!
他是专科水平,即使不是搞国语的,竟然读不懂中国当代诗人的作品,实在叫人茫然:是大多数国人心目没有当代诗歌概念抑或是彻底丢弃了当代诗,还是所谓“诗人”远离了人民,我一时搞不懂。这位“诗盲”平常同我聊文学,对中国古诗还颇有兴致,能背诵白居易的两首长诗《长恨歌》、《琵琶行》,甚至对李清照的词特别有心得体验。他对女词人词里的“愁”和“瘦”聊起来津津有味,叫人感动。他又说:现代人之所以不敢写诗,是因为无法超过古人——指那些绝妙的好诗句。他说的这些话,让我这个曾经写过几句新诗模样的小人物脸红了好一阵子。
但我想,有良好的读诗习惯,是大有裨益的。
有人说诗人的一生是孤独的、寂寥的;尤其是当今世界孔方兄肆虐之际,写诗的除了精神上胜利外,绝大多数是囊中羞涩的。许多诗人生活中不如意,便在诗的王国找到慰藉。听报上说,现在弄诗的都不敢承认自己,或是缺少些理直气壮:“我是诗人!”害怕被人讥讽为“傻子”、“疯子”。
我想诗首先是写给自己读的,至于感动了别人,那是诗不朽的价值所在。譬如陶渊明,他写诗完全是一种爱好,他形容自己:“常著文章以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重视的是自己心灵的绝对真实、自由、宁静、美好,从没想过出名,更没想过挣稿费。而这位自然之子,读书也不过是“不求甚解”,倘若“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根本没想过要炮制宏篇巨著,去赚取更大利益;或是抄袭别人,以便拿到评高级职称的通行证。至于李白、杜甫,虽说已经是科举时代的文人了,但诗还是属于个人世界的精神财富。
再好的东西,当沦落为个人捞取利益的工具时,就变了味道;如同中国人学洋人,大都时候要走样。
诗是文学艺术的精华,美学要求是很高的。人们一说到诗,就要看有没有诗味,有没有诗性。
其实诗与青春、梦想有关系,更是爱的宣言书。有些人年轻时写诗,后来玩散文、小说了,据他们说:心中没有爱了。
除了音节和节奏,我不认为诗还有更高贵的招牌,虽然闻一多认为诗有“三美”:音乐的美(音节)、绘画的美(词藻)、建筑的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诚然,鲁迅先生谈到最初的诗是古时候要方便人们共同劳动而喊出的“劳动号子”。后来因为吟唱,诗是与音乐形影不离的,这就是中国的词和曲了,更后来诗歌咏的意义失去了,就只限于诗的形式,但我想:诗的朗读、朗诵性还是不可少的。
如果说诗人有什么更高贵的气质,那就是真诚。诗人可以骗取别人的眼泪,但绝对不能出卖自己感情。最高的技巧是无技巧,无招胜有招。低层次的人喜欢借助所谓技术的东西把自我隐匿起来;艺术水平越高的人总不喜欢装饰自己。
我从来不去理睬诗人是属于何方神圣,哪门哪派,因为一首诗,不管是现代的、古代的、还是中国的、外国的,只要读了能够叫我们想起生活,让我们学会感动,唤醒我们从灵魂深处懂得什么是热爱和珍惜,就是好诗,好文章。
就说诗的意境、境界吧,近代大学者王国维有几句精辟的话:“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也不过是看重的是一个“真”字。法国启蒙主义者狄德罗说:“真实就是美的。”车尔尼雪夫斯基更是提出了“美是生活”的著名法则。我们读普希金、拜伦的诗篇,为外国人的高度“率真”所产生的巨大的情感力量而折服。
有些人不屑于学白居易,因为连老太太都能听懂的诗句如同喝白开水,不是太平庸和乏味了吗?然而白居易的确是语言大师。记得台湾学者刘墉也强调过“文章要平实自然”。他谈起李白的《静夜思》时说:这首诗在中国之普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可是惟有在大唐,一个万邦来朝、文风鼎盛的时代,人们才能由奇丽、诡谲、险怪回归到接近心灵真实的“平淡人妙”?如果把《静夜思》放到今天的“诗社”里评选,大约会被当作“打油诗”,不但得不了奖,连入选都不可能。
如今落进网络时代,爱好者拿诗作去交流,早已超出了传统意义的写诗。读文章、写文章已经渐趋大众化、消费化。大多数人,不外乎想为自己暗淡的日子添加一抹亮点,为忙碌的脚步寻觅到一点从容,为平淡的人生找到一丝精彩,于玩诗、玩文字中乐得开心,活出几分人样。
在烟雨红尘,我读取了不少的好诗,那些一读就懂又是特别有味道诗,我是不想忘记的。但也碰巧了一些高深莫测的诗,我想当代人没工夫、没热情去咀嚼“其中滋味”。
有一回,恋尘叶子关于诗的短信有几句话给我,我把它摘录贴帖在后面,想必给爱诗的朋友有帮助:
“写诗,多看看好的作品,是最有益的。理论上的东西,看与不看都没有太多的关系,因为理论与写作相差太远了。……关于诗的理论我几乎没有看过,我就是按自己想象的来写的。但始终以为,文字是应该让人看懂的,不管多好的诗,如果我看不懂,在我眼里,就是一文不值,我情愿看白话似的诗。因为我不懂,我不管怎么样也无法有共鸣的。”
她说就看不懂有些“诗人”的诗作;试想一个诗歌爱好者面对一些“大作”都直摇着头,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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